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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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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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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有稀疏的光亮, 照得温楚身形更加单薄。

她见到来人,面上也无甚表情,片刻, 两人进行了一场持久的对视,相较于温楚如死水一般的眼睛,宋喻生的眼神之中就掩藏了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情绪。

这些天,宋喻生一直也都在忙着给何洪定罪,给太傅翻案, 好不容易脚能着地了,便来了灵惠帝的灵堂前面,他来这处, 也只想见她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了这处, 只忽迷迷惑惑之际,脑海之中,想要去到有她在的地方。

“宋喻生,来就来了,干嘛还不吭声呢。”

最后还是温楚打破了沉默,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他看她的眼神,她受不起。

恍若她是什么伤害过他的负心汉一般。

宋喻生笑了笑,此刻竟也生出几分不安的情绪, 他想他的一举一动, 她都可能讨厌。

以至于, 他现在对自己说的话,都要思虑再三。

他跪到了温楚身边,说道:“我想着你会在这里, 所以我便来了。”

这便是他思虑再三说出来的话。

过了片刻, 他没听到温楚的声音, 便又觉此话不妥,接着补充了一句。

“若你不喜,我现在便走。”

这回,温楚也没再沉默,她很快道:“我没有不喜。”

她说她没有不喜。

“毕竟,现在的你,太难让人讨厌起来了啊。”

温楚说完这话,却又像是带了几分困惑,偏头问道:“可是,从前的你,为什么能这样叫人讨厌呢。”

她是真真切切觉着奇怪,一个人为什么能在短时间有这样大的变化呢,除了觉得他是装的以外,她觉得再也没有别的能解释了。

况说,宋喻生这人素爱伪装,她还不能够长记性吗。

宋喻生被温楚这话问得微微一梗,从前的他为什么这么叫人讨厌。

他甚至想说,从前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了吧,可他能这样说吗?他不能说啊。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是错了。

她害怕他,讨厌他,全都是他活该的。

就算是他把心掏出来给她,她说一句恶心,那也是应该的。

他道:“从前.是我的错”

他话还未曾说完,就叫温楚打断了,“不说从前了,不回头看了。至少,你还抓了何洪他们,还去给太傅翻案了呢,父皇这样,死了也安心。宋喻生,光是这一点,我都怪不起你来了。”

“温楚,我做这些,不是想要来换你一声,‘我不怪你’的。我心甘情愿做我的事,你若为之有所负担,那么,我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何在。”

温楚许也没想到宋喻生会说这样的话,她愣了一瞬,旋即笑道:“不怪了,这回,真不怪了。”

温楚的笑颜在这一闪又一闪的堂前,竟然真就显得有几分真情实感,那样的笑颜,宋喻生这辈子都有些不敢去肖想。

温楚偏头去看他,道:“宋喻生,你现在明白了吗,到底什么是真心。”

“你若明白什么叫真心了,以后也能好好活了。”

他能有人所能有的情感,能明白究竟何为真心,能明白他人的喜怒哀乐,就好了,也能好好过下去了,也不用再总是被那些回忆拖累了。

宋喻生看向了在旁边跪着的温楚,他看着她那样决绝的神情,马上道:“或许吧,我不知道我究竟明白又或者是没明白,我只是明白.不能继续欺负你,仅此而已。”

清冷的语调带了几分急切,男子笔挺的背,在她面前,却如何都直不起来了。

长睫盖着墨一般的眼,温楚偏头,就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

见温楚看他,他也转过头,同她对视。

他这话听着实非是假。

温楚早就知道,宋喻生这张脸实在占便宜,一旦说起这些话来,再这样一看人,便是说不出的深情,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两人跪在一处,对视片刻,温楚又一次落了下风,她先转回了头去,转开了话题,她道:“你这人气运总是挺好的,想办些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办成,这寻常人怎么都做不成的事情,到了你的头上,却也不过尔尔,我这父皇,叫他们困了一辈子,差点我的皇兄也要步他的后尘,好在,你拉了他一把,让他今后也没这么难。”

宋喻生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连对付何洪,方修这样的人,做起事情来也是如有天助。

好像,他只要跟老天说一声,“我要做这件事了”。待到老天爷收到了指示之后,马上就派了神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

月夜惨淡,只有蜡烛发出绵薄的光亮,忽而蜡烛爆出火花,人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

宋喻生想了想温楚的话,沉默了许久,才收回了视线,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烛火,视线都有几分模糊了开来。

他似自言自语地问道:“好吗,这般气运,也叫得好。可是,你知道吗,能人为办到的事情,不论气运好坏,只需你竭尽全力,那便是能办,多难办,也能办。可若是人不能办到的事情,那才是要看气运了,是以,我不觉我的气运有多么好。”

“可是,你不论什么事情,不都办得挺好的吗。”

问完这句话,温楚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多嘴了。

“可是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便办不到。”

“所以,我的气运还是不大好的。我可以极尽手段,去换你垂怜我一二分,可是,我不想了,不想再让你被阴谋诡计缠绕着了,我甘愿这样,就这样站在你的身后。我想着,你若愿意回头看看我,我便在,你若不愿意回头了,我也还在。”

“我的生命便是这样,无趣无用,唯站在你的身后,见得你的身影,我才觉得,心能跳动。”

不知为何,温楚听了这番话,心却跳得奇快,她恨不得去捂了他的嘴。

她道:“莫要再妄言了,宋喻生。”

宋喻生看向她道:“非是妄言,这回我真的没有再装了,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他的这个方向,只能见得温楚的侧脸,她的耳朵,似有在发红。

“你耳朵红了”

宋喻生有些错愕,心中却又像燃起了一点希望。

温楚捂了耳朵,嘴硬道:“你这些话,换个人来说,我也一样要红的。我这是面薄,其他的,绝对没有!”

她从前倒从来都不晓得宋喻生的嘴巴竟能这样厉害,光是两句话,便能说得人七上八下,六神无主。

宋喻生知道,温楚说的什么面薄什么的都不过是假话,她的面可不薄,可宋喻生也不得寸进尺,听得她这样说了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只是嘴角微不可见地浮起了一点弧度。

两人就这样又在这里一同跪了许久,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天亮了些,便要准备抬棺去皇陵了。

先是孝义皇后来了这处,见到宋喻生和温楚跪在一处,有些诧异,可看到温楚脸上并无什么异样之后,就也没说什么,她上前将温楚扶了起来,问道:“跪了一个晚上,累不累啊,真傻,到时候叫你父皇在底下知道之后,又要心疼坏了的。走吧,去歇个一会,歇会之后,我们便送你父皇上皇陵了。”

温楚确实累得头脑都有些不大清楚了,她也不再继续坚持,转身往里面去休息一会了。

温楚走后,此处也就只剩下了孝义皇后同宋喻生了。

孝义问道:“昨日,你陪她陪了一个晚上吗?”

宋喻生已经起了身来,他点了点头。

孝义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如此看来,倒也还像有那么些耐性。可先前为何又做过那些事情,这样的话,哪能得好。”

待温楚回来之后,孝义自然是去查过她先前之事,她同宋喻生的纠葛,她自也清楚一二。她也没能想到,平日里头这样明朗的一个人,做出的事情,竟能够这样不堪。

宋喻生听到了孝义的话,默了良久,才开口道:“祈安,知错了。”

只是,知道的太晚太晚了,若他能早一些知道,又何至于闹成了这样难看的下场,也不至于这般。

孝义也没想到,要他认错,竟就这样简单,身居高位的人,要说出一句知错,实在有些太难。

他这样就说错了,孝义也难再去说出些什么苛责的话来了。

她道:“你这样,倒显得我们多么不依不饶了。”

“祈安不敢。”

孝义到没将他的不敢放在心上,只是道:“你说不敢,那不是真的不敢。你离她远些吧,她心软,你总这样缠着她,迟早叫她有一天能接受你了。但,你伤害过她,我便不放心你,怕你总还是要害她一回。我知道你对何家他们出手,是为了她,可我不想叫她欠着你什么,若有什么想要的,如今长哥儿登上了皇位,他不会也不能亏待你的。”

宋喻生没想到皇后能将这话说得这样决绝,他沉声道:“她本就不欠我,我就算是死,是被千万人唾弃,那也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我没有想要用这个去要挟她什么。”

“可事实不就是,你这样做了,小楚就心软了吗。”

孝义不想同他继续争辩些什么,转身就想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宋喻生略带急切的声音,他道:“所以,娘娘是说,只要错了,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孝义顿步,头也没有回,她道:“你有机会,可我只是想,你的好,她受不住,一旦受不住,原谅就成了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了。”宋喻生知道孝义的意思,他继续说道:“祈安做这些全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宋家,为了能在夺嫡之中占据功劳,为的便是升官进爵,流芳百世。同她,同温楚没有丝毫的关系。娘娘,是这样的意思吗。”

孝义不知道宋喻生这人为人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用这恩情裹挟了温楚,可她听了宋喻生的这番话,却才惊觉,或许真是自己将人想得太过不堪了些,以至于到了有些咄咄逼人的地步。

她回了身去,终正眼看了几眼宋喻生,她道:“我不是故意想去刁难你,只是我没本事,可即便刻薄,也只是图她将来能够平平安安的,做事也不瞻前顾后,全凭心意。今日的话,我重了些,我的错。”

孝义今日,对宋喻生也确实有些改观了,他话说得这样好听,事情做得这样好看,也难怪温楚会心软。饶是她看了,也实在寻不见什么过错。

孝义一语话毕,离开了此处,只剩下了宋喻生一人,站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明白孝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抿了抿唇,也不再说,离开了此处。

*

孝义出去之后,就去寻了李惟言。

两人在殿中面对面而坐,就连服侍的宫女都没有。

孝义问道:“最近可还忙得过来,你这边登了基,又加上了何家那些人党同方修的余孽,可曾清理了干净?”

她也不待李惟言回答,就自顾自说道:“我倒也不担心你,你从小到大,都是极叫人放心的,母后也晓得你有本事,不然,你父皇这样厌你,你恐也难挺过来。这皇位,该你坐,也只有你能坐下,皇二子,三子,他们同你,比不了。”

李惟言也没想到孝义突然说起了这些话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母后说的不错,可,单单只有父皇厌我吗。”

孝义的眼中只有温楚,她难道敢说,她对他们兄妹二人从始至终都是一视同仁的吗。

她说灵惠帝厌他,可她不曾厌他吗。

总是这样,他们从来都看不到他的。

李惟言盯着孝义,他问,“母后,我真的想要知道,我便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不肯放过孝义脸上一丝的表情。

可孝义没有躲避他的盯视,她知道,事到如今,他们母子之间,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山海。

她这些年来,只沉溺在自己的苦痛之中,对温楚与德妃的愧疚想念之中,从而全然忘记了身边的亲子。

她看着李惟言道:“母后知道,待你多有疏忽,叫你过得不大顺意了,可是,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对不住她,你父皇对不住她,而你,更对不住她。你素有容人雅量,饶是别人欺负到了你的头上,你也笑笑而过,于她,你岂不是更要珍重吗。这样子的理,你难道不懂吗。”

李惟言听到了这话,笑了笑,他说,“这是我有容人之量的问题吗,母后总是这样,总是说这样的话。我是皇太子,要有雅量,我是兄长,要疼惜妹妹,我是君主,要爱惜天下苍生,我是罪人,没有我,妹妹德妃不会死诸如此类的话,这么些年,母后说不烦,儿臣也都听烦了。”

“母后待谁都这样好,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个亲子要这样狠心,狠心到了,事到如今还要说这样子的话。”

“母后,儿臣也有心的,也会疼的,没必要再这样一次又一次诛了儿臣的心。”

*

灵惠帝的棺椁被抬往了皇陵,一路上进行了不少的法事,百姓们也都掉出了几滴泪,为这一位故去的帝王哭丧。

虽说灵惠帝这个皇帝做的实在不太怎么称职,可是光他死前做的那一件事,也足够赚得他人的两滴泪了。

灵惠帝棺椁所过之处,周遭抽泣的声音越发响亮,温楚跟在出殡队伍之后,这些时日她哭得太多,到了这时竟也哭不出来了。

只垂头跟在孝义的身边默不作声。

漫天的纸钱飘洒,断断续续的哭泣抽噎声,一下又一下砸在温楚的心头。

直至到了今日,她还是有些如梦似影,灵惠帝的死,确也不叫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无几日可活,可前些时日分明还一口一个“小楚”喊着她的人,突然就暴毙而亡,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好,太阳照在一片神州大地之上,只余下一片澄明。

孝义抚了抚温楚的手,似是在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温楚看向了孝义,突害怕有一天,她也要这样离她而去。

如此想着,看向孝义的眼不知何时竟又沾了几分泪。

孝义擦了擦她的眼,又说了好些宽慰她的话。

这副情景,落在了不远处李惟言同皇太子妃,如今皇后胡云莲的眼中。

胡云莲看了片刻后,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道:“可也从不见得母后待你这样亲近,别人生下的女儿,叫他们一个两个的疼成了这般,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别人的孩子。”

胡云莲对孝义同灵惠帝之间的做派自然不喜,想得自己丈夫从前在他们这处吃得苦,受到的责难,连带着对他们所偏心的温楚,也多了几分不顺眼,见得他们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自然说不出几分喜欢。

李惟言还盯着他们那处,他道:“母后她从前也是那样待过我的,可是,自从她没了踪迹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待过我了。我本来也是不恨了,毕竟她曾经为了救我,落到了那样的境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就在外面不也挺好的吗。回来做些什么呢?”

李惟言也不再看她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本来也都挺好的,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就还要在死前刺他一刀呢。

他这人,最不怕的便是起誓二字,纵使起誓又如何,他有天子之气庇佑自己,他不怕的。

凭什么,凭什么该死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李惟言忽笑了笑,他道:“没事的,我从前便是太过在意他们了,可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他们从未将我当做子,我又凭什么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呢。”

“人死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胡云莲并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只是想到灵惠帝骤然离世,许说的便是他吧,只要人死了,一切都没有什么再去纠葛的必要了。

胡云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也已经开始显怀了,她道:“是了,一切都过去了呢,从今往后,你我都能好好的。”

可她这边话音方落下,就突听到了一声异响。

突然,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叫声,“不好了!有刺客!护驾!护驾!”

刺客年年有,只今年特别多,来了一阵又一阵,只是这回又不知道是冲了谁去,要了谁的命。

这一声若是雷鸣,忽然就在人群之中炸开,送棺队伍本就长,人聚在一起堵得密不透风,百姓们忽然散成一团,拼了命的往四处散去,生怕就要被殃及一二。

温楚听到了声响之后,马上把孝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挤在了人群之中,怎么也不着刺客的身影,身边也有了侍卫,护到了她们的身边,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刺客又是到了哪里,去杀谁,温楚只觉人都被挤得散了架。

终待得周围的人都疏散了些开来之时,她急切想要去寻李惟言的身影,终见他和胡云莲,被一堆护卫簇拥,温楚见得人尚安全,且稍稍放下心来,兄妹二人视线相撞,打了个照面,温楚想要向他透去一个叫他安心的眼神,却忽见李惟言脸色大变,只听他大声冲着温楚喊道:“小心!!”

温楚急急回头,竟见得一个刺客朝着她的方向刺来,温楚脸色大变,也不晓得周遭的护卫们是什么时候倒下,竟叫这个刺客就这样刺到了面前。

温楚想躲,却发现根本来不及,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刺到了她的身上,千钧一发之际,皇后推开了温楚,挡在了她的面前。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温楚愣死在了原地。

刺客似也没想到刺到了孝义,眸中闪过一瞬的错愕,但他方才那下实在收不住了.谁也没想到孝义会挡了上去。

但他现在也再来不及多想了,目标人物没死,他便不能停手。

他还想着动手刺向温楚,可宋喻生那边也不知道是何时带人赶了过来,他对着身边跟着夏花说道:“快,快些把人带走,这回冲着她来的。”

宋喻生看出来了,这次的刺客同上一回灵惠帝寿辰上,刺杀皇太子的不像是一回人,他们的目标不同,就是连身手也差了太多,这次的人武功显然高强了许多。

宋喻生知道有了刺客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寻到这处,只是也不知为何,来了不少的刺客缠着他,他交手许久,却也脱身不得。

他发现,这些人的打法,武功,竟同上一回他去云净镇寻怀荷遇到的那一波刺客,十分相似。

宋喻生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只能先是赶紧让夏花带着温楚离开了。

温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失了魂魄,孝义皇后已经失了气力,渐渐滑到了地上,温楚扶着她,任是夏花如何扯她,便是死也不肯离开,执拗起来之时,死死地抱着孝义的身体。

夏花也没了法子,只能跟着宋喻生一起去应对起了刺客,不叫他们再靠近她们。

也不知是从何处来得这些刺客,人多便算了,武功还各个这般高强。宋喻生的武功也算上上乘了,可同他们打起来,竟也有些吃力了。

他们便是胜在人多,若是一对一打,倒也没什么难。

此番交手,宋喻生更加断定,这波人就是上回的那些人。

上回他们奔着的是他,可这一回却又是想杀温楚。

他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什么来,若是,其实第一回,那些暗卫其实也不是朝他而来,而也是温楚呢。那人,或许只是不想他去寻温楚回宫,于是,便派暗卫来杀他。

如此也能解释得通了,这两次的暗卫背后之人,其实就是同一人。

目标也是从来都不是他,而是温楚。

宋喻生的手臂上不可遏制还是挂了彩,被刺客划拉了几下。他们这边的护卫也都不顶什么事,唯一能打的也就宋喻生同夏花二人。

他今日也没想到能出这样的事情,身边自也没跟多少人。

夏花早在之前就已经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打了个烟花信号出去,宋喻生的暗卫许一会就能赶到,他们只需要再撑一会,再撑到援兵赶来,就什么都好了。

宋喻生腹部又不知是何时叫人给捅了两剑,熟悉的痛感传来,他却只觉得麻木。

他不惧死,只是怕现在死了,温楚怎么办呢。

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可即便还是剩着一口气,也觉不敢倒下。

温楚说他的气运很好,可是或许今日直到死时,也不能再和她好好说些话了。

宋喻生猛地吐了一口血,唇角也已经挂了一串血下来。

就在他也以为自己气数已尽之时,祁子渊忽也带这人支援来了此处。

这样,算是祁子渊他们,总也还能再撑个一时半会。

看得出来,今日来得又都是些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周遭是短兵相接的声音,温楚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捂着孝义的伤口,哭得失了声,她本还怕她跟灵惠帝一样,溘然长逝,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在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来。

温楚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了样子,“母后,你别吓我啊,你别这样啊。”

她的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了孝义的脸上,孝义只觉窒息,恍若下一秒就要咽了气,可她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她。

孝义极力地去碰温楚的脸,拇指眷恋般地摸着她的脸,似是想将她刻入轮回路里面。

“孩子.你别伤心,母后本就活不了多长的时日了,今日这样,我也圆满了,不后悔。你你莫要再为我流泪了,我死了,便也能去寻你母亲,给你母亲个交代了,不然的话我实在是没脸见她啊。”

“今早我同你皇兄吵了架,说了太多的话惹得他难受了你同他说说,母后不敢要他原谅,但是母后一直都知道,他是长哥儿,是我的亲生孩子啊,只是这么些年来,母后也确实对不起他.”

温楚听着孝义的话,哭得不能自已。

短短几日,温楚经灵惠帝的死,如今孝义也为了救她而死,她怎么能不哭,怎么能不伤心。

这该死的老天,非得这样待她吗?就是非要这样待她吗?!

泪水爬满了面,饶周围打得如何汹涌,温楚也只一个劲的去哭了。

她只是想,只是想再抱她最后一会,再同她说说话。

即便这样很自私,很愚蠢,可她真的走不掉,她不想,不想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刀剑声混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声,分明是烈日晴天,可这一刻,此处宛若炼狱。

孝义就这样逐渐在温楚怀中没了气息,她摸在她脸上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在之后,不论温楚如何哭喊,也再喊不回孝义的一声回答。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援兵还快就来了这处,那些刺客,又是和上一回的一样,死了个干净。

宋喻生身上的白衣被霍出来了好几个口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都快要成了血衣,若非是宋喻生苦苦支撑,恐怕温楚也难逃死手。此刻,刺客死了干净,可宋喻生却还强撑着一口气。

他将剑插回了剑鞘,撑着自己走到温楚面前,血跟着他都淌了一路。

宋喻生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蹲到了温楚的面前,就连剑都握不稳了,温楚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忙搀了他一把,若非是她若非是她

宋喻生也不再会是如今这样,孝义也不会死。

温楚觉得,自己真的,真的糟糕透了。

宋喻生强撑着一口气,他死死地抓住温楚的手,手上的血沾了他一手,他道:“走,你先跟我走,我不会害你。如今,有人想要你的命,太危险了我们先走,皇后的事,我会找出凶手,给你个交代的。”

“交代.交代可人死不能复生啊,有了交代又能怎么办啊。”

“我要撑不住了.快走好不好.”

宋喻生已经气若游弦,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飘,那张脸上,浸染了血珠,带了几分嗜血的意味。

可还不待温楚反应过来,李惟言也来了这处。

他看到了孝义的尸体,身形都有几分踉跄,若非是有人在一旁搀扶,恐也要摔倒在地。

李惟言好不容易走到了孝义的身边,一开始似是不肯相信,她就这样轻易死了。他颤抖着手还想去试探她的鼻息,可真的就没了一点气。

李惟言的心若被重锤狠砸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为她去死。

李惟言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孝义,分明上午还在同他说话的啊。

他虽不喜欢她这样待他,可他也从没想过要她死啊。

怎么事情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她可以待他不好,可依然是生他育他的母亲啊,他不会跟他计较这些的啊,早上说的那些也都是气话啊。

李惟言还是不能接受。

孝义就这样死了。

她为什么要挡在她的面前,为什么到死都还这样护她,就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救她。

帝王就这样跪在地上,抱着孝义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温楚想要上前碰他,同他说方才孝义交代的话,却不料被他一把狠狠拂开。

她险些摔倒在地。

李惟言冲她吼道:“滚!!”

温楚被李惟言突然的发难骂得愣在了原地。

祁子渊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身上虽然受了些许伤,但也没宋喻生那样严重。

“这不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姑姑也不想你这样的啊,表哥。”

李惟言听到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执拗地抱着孝义的尸体,不断地对温楚重复着“滚”字。

温楚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忽地,手腕被人攥紧了。

宋喻生来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了此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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