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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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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2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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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艳萍的美甲店有上下两层, 商铺和居民楼连在一起,平时她就住在二楼。

上午街上没什么人,门店每天要到十点多才营业, 谢轻非和席鸣到城西商业街时,胡艳萍店外的卷帘门还没开。

街对面一家麦当劳内,席鸣百无聊赖地将麦旋风往薯饼上抹,时不时透过玻璃门上的显影观察谢轻非的表情。

虽然昨晚没有挨骂,但第一次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体验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尤其此时此刻就他和谢轻非两个人,是能少说话就少说。

终于,他完成了自己的薯饼三明治, 刚要往嘴里喂, 谢轻非的眼神扫了过来。

“师、师尊,你也想吃?”席鸣进贡似的双手呈上。

“胡艳萍下楼了。”谢轻非说完犹豫地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这能好吃?”

席鸣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昨天没生气吧?”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谢轻非想起昨晚和卫骋手牵手去消防站请人帮忙剪手铐的情景。

然后淡然地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没什么好生气——是指并不抗拒和卫骋接触, 还是已经无感到不会再因为任何情况对他产生触动了呢?

席鸣陷入了思考。

“我不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还是很希望你们能继续在一起。感情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很绝对的答案, 有问题也可以一起解决嘛, 我哥也没有差劲到连个改正的机会都没有吧。”

谢轻非好笑道:“有你这么损自己哥哥的吗?”

“不是你哥有什么不好, 只是我不适合他——可能我的问题更大吧。”她说着,伸手拿掉席鸣衣领上粘的猫毛,顺便问道, “你真打算养着登登吗?”

说到这个席鸣就黯然神伤, 尽管卫骋已经私底下出钱向胡艳萍买了登登:“我倒想, 但我总感觉它跟着我就和当留守儿童没区别了,我还没自私到为了偶尔回家能撸上猫,就忍心让它成日成夜在家苦等的份上,我知道我照顾不了它。”

谢轻非心想她和卫骋何尝不是这样的不合适。

就算卫骋毫无怨言,她也会和席鸣心疼登登一样心疼他。

席鸣道:“师尊,你考虑考虑收养登登吧,反正你现在工作不忙,它还能跟你作伴呢。”

谢轻非坚定不动摇:“不要。”

“为啥啊,你明明挺喜欢它的。”

谢轻非:“因为猫的寿命太短。”

说完就发现席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

“我哥也这么说!”席鸣激动得像个从玻璃渣里翻出糖的狂热CP粉,抱住她的手臂,“我上次让他养登登,他也说猫会死不想养,你们俩真是心灵相通啊!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谢轻非短暂的愣怔过后,把自己的胳膊拽回来,警示道:“不要乱嗑。”

她转移话题:“少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她问,席鸣只得暂且把激情放下,调整过思绪,道:“那个茂山酒吧早就被市局禁毒支队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能人赃并获,除了整改也拿它没办法。不过这次顺着徐思为的线展开调查,已经确认了好几个和他交易过的卖家身份,估计很快就能有进展。”

“那边是谁负责?”

“蒲队。”

“哦,那应该快了。”谢轻非把杯子里最后几口咖啡喝了,“走吧。”

席鸣几口把他的薯饼吃掉,快步跟了上去。

胡艳萍正在擦拭美甲工作台上的灰,听到风铃声响以为是预约的顾客到了,拿了个鲨鱼夹把披散的头发三两下挽好,满面笑容地转过身。

“又是你们啊。”看清来人,她的好脸色立马淡了,态度散漫地往椅子上一坐,“有什么话快点问,我待会儿还有客人呢。”

席鸣道:“谭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他绑架徐茂坤老婆还在网上发视频那事儿?全国人民都知道啊。”胡艳萍不甚在意地道,“我事先声明,我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过徐茂坤一个字。”

她今天看起来比上回见面要憔悴许多,粉底抹了厚厚一层,依然没能将眼下的乌青完全遮盖,甚至未束整齐的碎发里还夹杂两丝白。她说完就开始整理小推车里的甲油胶瓶,谢轻非目光顺着她的脸侧划过,捕捉到了她眼尾的一缕细纹。

“那他说过想要和你结婚吗?”她问。

“什么?”胡艳萍表情明显一愣。

“你们在一块也挺久的了,要说完全没有感情也不可能。谭伟人虽然混了点,但对你应该不差,否则怎么会又是给你买房又是帮你开店的,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愿意拿真金白银去讨好女人啊,你应该知道他对你是有真心的。”

“……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图老娘长得美,想找个床搭子罢了。”胡艳萍两颊的咬肌收紧了,语气不自然道,“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扯什么感情不感情。能告诉你们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知道的你们就算把我抓回去也没用。”

席鸣解释道:“我们没有想抓你啊,我们就是想问问——”

“都来问我!问个屁啊问!没有一个人跟我说清楚他到底怎么了我能交代什么啊?”胡艳萍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含着哭腔骂道,“什么要跟我结婚,都是骗人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提前跟我通个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的是什么人啊!要早知道他……”

席鸣:“谭伟死了。”

胡艳萍猛地抬起头,短暂的惊讶过后,眼泪竟全然无法控制地积满了眼眶。

“怎么可能,他……”

她开口嗓音破碎,捂住嘴巴求助地看向谢轻非,希望她改口说这只是个谎言,然而谢轻非的表情也已向她验证了一切。

胡艳萍无声地掉下了泪。

席鸣看见她哭就有点招架不住,说:“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只是还缺少相关证据,如果谭伟曾经和你透露过什么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胡艳萍想起什么,把平板电脑翻出来交给他,“除了钱他就给过我这个了,密码是六个八。”

在席鸣查看的时候,胡艳萍抽泣着问谢轻非:“他是怎么死的?”

谢轻非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去看看他。”

又沉默了片刻,胡艳萍问道:“他真的说过想要和我结婚的话吗?”

谢轻非递给她一张抽纸,轻轻道:“我想,他那时是真心打算和你安定下来的。”

胡艳萍抹了抹眼泪,眼线也被弄花了,和睫毛膏一起滑稽地黏在眼睛上,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着头:“我愿意,我想去看他。”

“找到了。”

席鸣把平板递到谢轻非面前,最近删除里确实有段视频,恢复过后查看详情,录制时间正是在徐思为被樊秋叶用二百万赎回后。

回到警局。

谢轻非点开视频,镜头一直在晃动,也没有对准任何人或物,显然是偷拍视角。

不一会儿响起谭伟的声音:“你谁啊,找我干吗?”

“我有一笔生意想跟你谈,”樊秋叶的嗓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还是被众人听了出来,“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如果你把事情给我办好了,除了钱,我还会送你们俩去别的地方好好生活。”

谭伟先是嗤笑,随即许是看到了对方的脸,惊讶道:“怎么是你?你不是……”

樊秋叶要求他杀了徐斯若,并把罪名嫁祸给徐思为,这件事情在徐思为是个经常嗑嗨的瘾君子的前提下是很容易实现的,甚至他都不用露面就能让徐思为误以为是自己杀了人。而且他是徐思为的“舅舅”,就算事后徐思为怀疑到他,为了不让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暴露,多半也不会主动供出他。

富贵险中求,他本来就已经恨透徐家人,半辈子过得不人不鬼,都是徐茂坤导致的,杀他儿子又能有多愧疚呢?更何况樊秋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考虑清楚这一切,谭伟没有动用卡里的二百万,他把自己全部的可能是干净的三万块钱积蓄转给了胡艳萍,他要先完成樊秋叶委托的事情,不能和她一起走,连同他和樊秋叶的交易证据也偷偷藏在了送给胡艳萍的平板电脑里。

最近删除里的文件最多保留31天,这是谭伟给自己留的后路,但他有信心自己做完事情能回来,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了樊秋叶的手上。

一直到视频放完,席鸣道:“因为安琪的意外死亡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谭伟才和徐思为一起重新伪造现场嫁祸徐斯若,就连这点说不定也是樊秋叶指使他做的。事发当晚接他跑路的那辆车,是樊秋叶派来的?她也太恨徐家人了吧,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时赵重云抱着那把从徐思为家里带回来的大提琴路过,谢轻非叫住他,接过了琴。

席鸣头脑风暴完毕,好奇道:“师尊,你说你会拉大提琴是真的还是吹的?”

谢轻非扬了下眉:“要不拉个曲子给你听听?”

她这么一说,本来埋头干各自活的同事都涌过来,示意自己也想听谢队拉曲儿。

赵重云一脸崇拜:“师父你真的会啊,什么时候学的?”

“高中的时候。”谢轻非随口道。

她坐下先调了音,手头没有工具,也没法保证音调准确度。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琴,当时学也是一时兴起,回忆了下指法,一道乐色从指下倾泻而出。

席鸣拍拍赵重云的肩膀,道:“瞧瞧,高雅艺术。”

赵重云嫌弃地把他手掸开。

席鸣讪讪地蜷起指头,有点不开心:“干吗这么凶啊,我哪儿得罪你了?”

赵重云不耐烦地“嘘”了一声,示意他好好听琴少哔哔。

谢轻非拉的是巴赫的bwv1007,找了几次节奏才切入,但曲子刚拉到一半就停下了。

席鸣正听得起劲:“怎么了?”

“音色不对。”

谢轻非把琴身举起来晃了晃,然后从抽屉找了个刀片出来,费了老半天劲把琴的背板给拆下了。

与此同时,一个信封从中掉落。

……

冬天的阳光好像要比其他季节更温暖,正午时分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

私人疗养院环境清净,樊秋叶坐在病房后花园的秋千架上,让护工去给她再拿一条毛毯来。

谢轻非客套了一句:“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樊秋叶礼貌地回应着。

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看着像三十刚出头,受过的那点惊吓早可以忽略不计,气色红润,整个人都是轻盈的,身体随着秋千小幅度晃动。

谢轻非对她的态度并不意外,她也在她身侧的长椅上坐下。若是以前不知道她的动机,单纯以为她是为了争夺财产走到这一步,谢轻非大概没这么多耐心和她坐下好好聊天。

谢轻非道:“家里的事情好处理吗?”

樊秋叶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插手,不了解。”

谢轻非道:“你老公名声都毁成这样了,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我在意又有什么办法,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吗?”樊秋叶轻叹一声,“谁知道谭伟这个疯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搅出一堆事。”

谢轻非原本还闲聊着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那你说说看,他都怎么搅事了。”

樊秋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时被审问嫌疑人似的问这么一句,不满地看向谢轻非,“警官,对于谭伟的死我是正当防卫,有问题请去和我的律师协商,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谭伟,这些情况我要怎么了解?”

谢轻非笑了一下,用手托住下巴:“谭伟是怎么闯进你家把你绑走的,你总了解吧?”

樊秋叶脸色发青,像是被她这一时亲切一时凶的态度给气的。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他既然和思为早就有勾结,可能是从思为那了解了家里的情况。他就是个疯子,想找徐茂坤报仇能力又不够,只能从他家眷身上下手,我也是被连累的。”樊秋叶闷闷地说。

“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和徐思为有所勾结?”

“……他绑架我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

谢轻非了然地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是觉得反正死无对证,把所有事都推到谭伟身上这个案子就了结了?”

樊秋叶感到十分荒唐:“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谭伟确实因为我的自卫措施而死,这一点我承认,我愿意给他的家属补偿,但你能不能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啊?是我被一个陌生男人无缘无故绑架,而这个男人先是害我的继子坐了牢,又把我丈夫的名誉给毁了,我做错什么了要被你这么指责?”

谢轻非平静道:“谭伟不过是个街头混混,就算他能突破你家安保把你带走,又有什么本事入侵徐氏的官方账号呢?没听说过他是个隐藏的计算机高手。”

“这是你们警察该查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樊秋叶偏开头,有些生硬道,“我很累了,请让我的护工过来带我回去。”

谢轻非起身,站到了秋千架的旁边,樊秋叶脚尖点地停住了轻微摇晃的秋千,警惕地看向她。

谢轻非指了指她握住秋千绳的十指洁净的双手,问道:“上次做的美甲不喜欢吗?怎么卸了。”

不等她回答,她继续道:“应该是不喜欢的,胡艳萍的手艺一般,做不出太精致的样式,你们这种豪门富婆做指甲应该有专门的技师服务吧,肯定看不上小店的技艺。这双手挺漂亮的,做了美甲反而是画蛇添足,更加不方便拉琴。”

樊秋叶指腹摸过甲面,很深地看了她一眼,扯着唇笑了一声。

她的双眉压平,语气冷淡:“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朱宜春读大学的时候被家里安排和徐茂坤结婚,当时她以自己有恋人为由强硬抗拒这门婚事,经过徐家朱家两家人的调查,都没有发现她和任何男人有过来往。”

谢轻非拿出几张老照片:“这些就是当时调查留下的照片,很巧的是,虽然每一幕都证明她没有和异性接触,但有一个女生始终在她身边。”

樊秋叶凝望着旧照中朱宜春的身影,唇瓣被咬得泛白。

一封早已泛黄的旧信纸落在了她的双膝上。

谢轻非语调低沉,缓缓念道:“‘秋叶,见信如晤。你还在怪我吗?当年是我辜负了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取你的原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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