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42章 Chapter42
首页
更新于 2024-10-12 18:59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谢轻非很快就醒了, 出来发现蒲玉已经不在,席鸣像是刚忙完,站在窗前伸懒腰。

谢轻非嘱咐道:“你哥发烧了, 过半个小时把他叫醒,还没好的话就让他回家去休息吧。”

“啊?他昨天还好好的啊。”席鸣朝她身后望了一眼,“行,我看着呢。”

说罢露出个八卦的笑容:“你们两个……嘿嘿。”

“嘿什么?”谢轻非瞋了他一眼,“你生病了也有这个待遇。”

“我可没那么虚, 吹点风就发烧。”席鸣说到一半顿了顿,“可我哥也很少生病的,难道是因为心情不好?”

谢轻非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嘛, 我猜的。”席鸣解释道。

谢轻非并没有太关注卫骋最近如何, 只知道他近期多半很闲,虽说徐思为需要接受心理疏导,但除却这几个时间段,其他时候也都能在局里看到卫骋的身影。

谢轻非想着再问几句,但看席鸣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为免这个双面间谍到时候又在卫骋面前说什么她偷偷关心他的话,还是算了。

席鸣看她穿上了外套,问道:“你要出去?”

“嗯, 跟人约好了。”谢轻非拿上钥匙, 再次叮嘱, “看着点你哥。”

中午十一点半,谢轻非准时到达约定的餐厅。

位置上的人见她进门,热情地朝她招手。

谢轻非由服务生领着过去坐下, 笑着问好:“顾阿姨。”

在她对面坐着的女士就是卫骋的母亲顾明煦。

“非非,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顾明煦摸摸她的脸, 有些心疼道。

“哪有,昨天早上称还重了两斤呢。”谢轻非点了几样菜,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顺便道,“我还感觉卫骋好像瘦了。”

顾明煦“嗐”了一声:“他就是被徐思为的事儿给吓的。”

谢轻非一顿:“徐思为被绑架的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没跟你说过吗?也对,他就是要面子。”顾明煦说,“阿骋六岁的时候我和他爸爸都很忙,没太多时间照顾他,那会儿公司内部事情也多,因为一些矛盾……阿骋放学路上被一伙人绑架了。”

六岁……

谢轻非拿出上次从卫骋兜里“征用”的照片,问道:“就是这年吗?”

顾明煦一瞧,笑了:“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对,就是这时候。”

她满眼怀念地端详着照片上的小男孩,有些感慨地道:“我和他爸爸从小就惯着他,哪让他吃过这种苦啊,当时真的把他吓坏了。被救回来之后那一年多他都郁郁寡欢的,对人也冷冰冰,我有时候都想,要是当初没出这事儿,他现在说不好性格会不一样呢。”

谢轻非沉默片刻,想到在迟争渡婚礼上卫骋见到徐思为之后过问的那几句话,原来不只是出于关心晚辈,他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些经历想必十分灰暗,以至于他一开始从没怀疑过徐思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宁可自己的几句安慰只是自作多情,总胜过真多了一个人遭遇了他曾遭遇的一切。

“他跟我说他是可怜徐思为才关心他,我还以为是糊弄我的。”谢轻非后知后觉道。

顾明煦却摇摇头:“哪里是可怜啊。”

谢轻非听出她话里有话,疑问地看向她。

顾明煦叹息一声,问道:“阿骋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当医生吗?”

谢轻非抿了抿唇。

“当时那伙人是当街把他抱进车里的,被他一个同学看到了,那个小孩子本身就有哮喘之类的病,吓坏了,没等送去医院就死了。”顾明煦回忆着,依然很惋惜,“其实阿骋和他都没说过话,根本不熟悉。但一个你知道一直存在着的人突然有一天死了,死亡具象化地展现在你面前,也很难以接受是不是?”

谢轻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年因为PTSD饱受折磨走不出来的日子,她花了好久才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的错,可卫骋那时才六岁,他要怎样面对一条某种意义上和他有关的生命的消失呢?

一阵骨鲠在喉,她涩声道:“这并不是他的错。”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跟他说的?”顾明煦忧声道,“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我和他爸爸还抱有小孩子忘性大的侥幸心理希望他早点将这些记忆抛在脑后时,并不知道他会因此变得……”

顾明煦思索了好几个词,才找到个比较精准的描述:“他很怕死。”

谢轻非自高中时认识卫骋,心里一直觉得他是个娇气的大少爷,事儿精又讲排场,上下学那点路让司机送送就算了,他每次还要带上几个保镖,夸张得像拍某手小视频一样,所以时至今日她还常常拿些话来揶揄他。

原来他怕死啊,这么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诞的原因,却让谢轻非一瞬间心慌意乱。她想起曾经自己受伤跌落山崖,以为生命就要走到尽头时,是他义无反顾地找到她。没有一点的害怕,唯有一句“心甘情愿”。

“珍爱生命、害怕经历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说妈妈,我以后想当医生,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这样就能救很多很多人,如果他再厉害一点,甚至能让本来没有希望活下去的人也有机会获得新生。”顾明煦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笑意,“他那时候太小了,我其实没有太把这些话当回事,只是鼓励了他几句,后来……尽管经历了一些曲折,他还是努力坚持下来了,我知道是因为你。”

谢轻非缄默。

“但是非非,”顾明煦拉住她的手,“他总要为自己负责,知道什么样的决定对自己最好,这才是他没有放弃的原因。”

卫骋的运气实在不算好,他因为死亡而决定的人生道路在终于快启程的时刻又被另一次死亡险些终结,再强大的灵魂也会产生自我怀疑,甚至萌发“算了”的念头。

要怎样蓄养一尊更强大的灵魂才能将这些打击包容呢?

他以前提起这些,找的理由都是“不想让你失望”“希望我能配得上你”之类的话,并不去肯定他本身的能力,谢轻非忽然懂得了他的想法,他一直没有从幼年时对另一条幼小生命的自责与愧疚中走出来,才觉得自己弱小。他是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把她融进自己的灵魂,用爱她来反复确认自己还是个有价值的人。

而她给不到他坚固的安全感,在卫骋眼里她从事着危险的工作,每一次出门大概都有会死的风险,这种不安让他再也无法平静地按现有的轨道继续生活,可他更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舒服而反过来束缚她,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完全付出的一方。

不是委屈,更不是妥协。

他只是想好好守着她,而已。

爱情,是人类给自己平淡生活后期寻找到的添加剂,因为有这么个指望在,他们才能勉强拾起一点“人生还有希望”的念头,抖擞精神活下去。爱情甚至不需要两个人的认同,它可以是人群中的一瞥,一个眷恋的眼神,和看着对方背影越来越远去的回味。

在爱情构筑的殿堂里,有人独自在告解,誓守永远的忠诚。

谢轻非陡然意识到,她的出发点即便是能够说服自己的“为他好”,对他而言其实是种自以为是的残忍。可她错了吗?她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

如果卫骋终究也不能理解她的苦心,他们之间才彻底是个死局。

但她相信卫骋不会让她失望,正如他一直以来所表现的那样,所以她也愿意等一等。

谢轻非心头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小声骂了句:“笨蛋。”

顾明煦哈哈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这时菜也陆续上来了,她道:“好了,难得我们两个出来逛逛,就别提前男友影响心情了。”

顾明煦在谢轻非还上学时就对她颇为关照,因此就算儿子和她分了手也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情谊。

谢轻非被她这“一致对外”的语气逗笑,轻声应道:“好,咱们今天开开心心玩儿。”

玩得太开心,就没注意时间。

被顾明煦派车送回警局时,天空已是墨蓝色。

谢轻非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老远就看到卫骋雕像似的杵在门旁等着。

一见她来,他阴阳怪气地道:“跟谁约会去了现在才结束,不会又是那个挺帅的小屁孩吧?聊得挺热火朝天啊,看你这面色红润的。不像我,我的心好冷,就像今天的气温一样。也是,谁让人家年轻又……”

话还没说完,脑门被谢轻非捂住。

卫骋眨眨眼,配合地弯了点腰。

“话这么多,看来是不烧了。”谢轻非说完先走一步。

卫骋愣了一下,跟上去不依不饶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啊,别想不承认,我都在楼上看到你从他车上下来了。”

谢轻非好笑地转过身:“你都看到车了,就没认出那是你妈的车?”

卫骋:“……”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眼熟。

“你们感情真好。”他强装镇定,仿佛刚才乱吃醋的人不是他。

“就是说呢,”谢轻非有意促狭道,“虽然咱俩没缘分,但我和你妈关系很好啊,毕竟她一直就想要个女儿。她还说如果我因为你的存在而不自在,她也愿意和我当姐妹。卫医生,你说我是选择当你姐姐,还是小姨?”

卫骋眯了眯眼,忽然笑了:“你喜欢角色扮演我没意见,哪个刺激选哪个呗。”

谢轻非:“……”

看来他是真好了。

“求你了,帮我写一下嘛,凭咱们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什么,你行行好。”

赵重云冷着脸大步走过来,跟在他身后的席鸣一副恨不得给人磕头下跪的姿势,哀求了一路。

谢轻非正好岔过某人的骚话,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师父,”赵重云在她面前态度就好了,“席鸣让我帮他写材料,我不同意。”

谢轻非一本正经地主持公道:“席鸣,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席鸣幽怨地看了赵重云一眼:“我又不白嫖你,下次也可以帮你做点我擅长的事啊。”

赵重云斜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

席鸣:“狐假虎威。”

另有一位狐假虎威的男士看了半天戏,也跳出来道:“谢队说得对,席鸣是太不像话了。”

席鸣一脸的被背叛:“哥!”

卫骋“哎”了一声,对谢轻非皱皱眉:“我头疼。”

“又头疼?”谢轻非嘴上骂着他娇气,还是让人先进她办公室,“晚饭吃了吗?我桌上的药再吃一颗。”

卫骋弱柳扶风般眼巴巴地看着她:“没水。”

谢轻非回头叮嘱:“席鸣去倒杯水,热的。”

席鸣刚想表达不满,却被一道寒光刺了下,循着目光偏头,发现赵重云悒悒不乐地看着他。

“我都不用你帮忙了,还瞪我干啥啊,”他感觉自己真是被欺负惨了,怎么连小师弟也不给他好脸色,“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能不能直说,我都挨你好几天白眼了,你翻个不停头不晕?”

赵重云看他还很无辜似的,忍了又忍,看谢轻非关上了门,才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因为你多事,上次把师父和卫医生铐在一起。”

“就因为这个?师尊都没生我气。”席鸣睁大眼睛,感觉万分不能理解,“而且你没发现自打那天以后他俩感情变好了很多吗?旧情复燃破镜重圆指日可待啊!”

就因为这个他才生气啊!赵重云在心里呐喊。不都是前男友了吗?还整天黏黏糊糊干什么!

但他又不能说,憋得像个河豚。

然而席鸣已经在谢队的教导之下变得格外敏锐了,有些事情不过脑子也就算了,稍微用心细想一下,他猛然回过神,指着赵重云不可思议道:“你、你你你……”

赵重云:“?”

席鸣:“你想勾引皇上是不是!”

赵重云:“……”

席鸣无声尖叫:“你想当娘娘是不是!”

赵重云:“闭、嘴。”

“师……唔!”席鸣还想再说话,被赵重云飞快捂住嘴拖走了。

登登窝在桌底下刚刚睡醒,抬头就见他义父被绑架的惨状,“喵”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去救人一命的,于是摇着尾巴跑上去。

外面的鸡飞狗跳办公室里的人都不知道。

谢轻非正要脱外套,顺口道:“登登要是没人养我就先带回去了。”

卫骋扬起眉:“你上次还说不会照顾小动物。”

外套一只袖子卡在她身上,她歪着头道:“养着养着不就会了,又不难。再说了,席鸣要是收留它,最后当铲屎官的不还是你,你都能做到的事情我难道不行?”

卫骋:“养了它还喜欢我吗?”

“首先那是个母猫——”谢轻非一顿,“你神经啊?”

她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把胳膊从袖子里拽出来。外套被她搭在手肘上,刚要拿去挂起,一张纸片从衣服里面幽幽掉落,正好落在了两人之间。

小孩哥的冷脸就这么对准两个还没他成熟的大人。

谢轻非心头冷不丁一跳,刚要说话,卫骋已经先她一步把自己幼崽时期的珍贵影像捡了起来,耐人寻味地看着她:“哎呦,偷我照片。”

谢轻非:“捡到的。”

“捡到不还给我?一点拾金不昧的精神都没有。”卫骋说着语调扬起,“还是想时时刻刻都见到我,但不好意思说,所以拿照片睹物思人啊?”

谢轻非:“……”

她一把把照片抢回来,气势不落地冷笑了一声:“你不也偷了我的戒指,我说什么了?”

这回换卫骋语塞,他震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轻非:“废话,我就是干这行的。”

一共就那几个地方,排除一下就剩个医院,打个电话问问的事,还能不知道是他偷摸捡走了么。

卫骋现在不只是心虚了,还丢脸。

他现在怀疑谢轻非当初要找猫也是故意的,害得他好几次提心吊胆生怕被她察觉什么,原来她早就知道!

谢轻非摊开手:“还我。”

卫骋:“你先把照片还我。”

谢轻非也没坚持,把照片递给他。

卫骋忙不迭地往兜里塞,好像自己那时候长得多见不得人似的。

他只是觉得那时的他太弱了,如果谢轻非知道照片背后的事情,一定也会嫌弃他,她一惯只喜欢足够强大的人。

然后他才伸手到衣领里去拿戒指。

却听到谢轻非说:“真的挺可爱的,如果我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你,肯定很愿意和你一起玩儿。”

卫骋手微微一颤。

须臾,又听她补充:“毕竟你那么大个少爷,肯定会罩着我。”

卫骋僵在原地反复回味她这两句话,原来……她会这么想。

不觉得他很无能吗?

一个只能任坏人揉搓的孩子,无法坦然面对身边人死亡的他,也是值得依靠的吗?

卫骋陡然升起了一种名为羞涩的感情,觉得她这话比任何表白都动人。虽然他也知道谢轻非不是那个意思,可给他带来的触动已经万分可贵。

谢轻非难得做这种拐弯抹角安慰人的事,还不能让他发觉什么,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正了正色,又道:“当然了,就算你小时候很可爱,戒指也还是得还给我。”

卫骋一下子就笑了。

他已经不打算问她为什么还留着他送的戒指,眼下,此时,他不想让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刻。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将戒指摘下,虔诚地放进了她的掌心,上面沾带的体温还是偏高,可这次不再是因为发烧。

-

卷二:游吟诗人·完-

(本章完)

作者说:本来想写五个案子的,但感觉感情线发展比预期快了所以就四个案子也行,看情况吧还是。

感谢本卷赞助商们的大力支持

读者“瑞秋”,灌溉营养液 +5

读者“苴卣”,灌溉营养液 +4

读者“狡山芋”,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瑞秋”,灌溉营养液 +3

读者“米缸里的猪”,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下雨天长蘑菇”,灌溉营养液 +30

读者“CHISA”,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苴卣”,灌溉营养液 +5

读者“苴卣”,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瑞秋”,灌溉营养液 +5

读者“苴卣”,灌溉营养液 +8

读者“瑞秋”,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苴卣”,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瑞秋”,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下雨天长蘑菇”,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米缸里的猪”,灌溉营养液 +6

读者“米缸里的猪”,灌溉营养液 +6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