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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Chapter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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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2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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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旭瑶初中的时候病情还不算严重, 但白血病毕竟是平常人耳熟能详的重病之一,日常生活中遇到了肯定会感到好奇,尤其是班里的同学会比较感兴趣。恶意么, 倒也谈不上,只是黄旭瑶不能像其他健全的孩子一样参加集体活动,隔三差五又要入院治疗,免不得会和校园生活脱节。同学们听老师家长嘱咐不能打扰她休息,她因此就没什么朋友, 有时候看到别人三五成群在一块儿,心里就挺不舒服的。

“青春期想法多,跟班里同学又不亲近,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想, 别人聚在一起是在聊什么?是议论她的病情吗?觉得她是异类觉得她恶心,所以不来找她玩吗?她认为自己是别人眼里的怪物,所以心情一直不好,变得抗拒交流。父母问了,她也实话实说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所以她的父母一方面要注重她的心理健康,另一方面想方设法帮她治病。

“到高中时黄旭瑶的病情恶化,基本都是请家庭教师到医院来补课, 幸好后来等到了相匹配的骨髓, 顺利完成了移植手术, 可以说是获得新生了。而且这时候的她根本不像大学时候一样玩物丧志,她从小就聪明,成绩一直没掉队太多, 恢复期内重拾学业, 第二年高考就考上了升州科技大学。

“因为过往的经历, 黄旭瑶的父母对她突然要回家休息这件事没有意外,还配合她隐瞒学校,确实是以为宝贝女儿又受到了歧视,想着先顺着她安抚她的心情,再找学校看看是办休学还是别的。”

赵重云将情况说明完全,又补充道:“甘甜不单是她大学结识的好朋友,可以说是她二十年来唯一亲密的同伴了,要真因为一个男的……不至于要人家的命吧。”

谢轻非看完笔录,在赵重云提到黄旭瑶对甘甜会受到伤害这点早就知情时,黄旭瑶的微表情给出的答案是承认。就算她的目的并非杀人,她和凶手也明显早就串通好了,从她的角度是想让甘甜得到点教训,但对方竟把甘甜杀害了,这才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在学校有和其他男生接触过吗?”谢轻非拧起眉问道,“跟蒋轲,俩人来往过没?”

席鸣接话道:“真没有,除了对秦嘉树有好感,她跟别的男的女的交往都是点到为止,有秦嘉树这个优质男生珠玉在前,其他追求者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至于蒋轲,蒋轲不喜欢她这个类型吧,纠缠甘甜那么长时间都没对她身边的黄旭瑶动过念头。”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重云:“就一个人待着,说漏嘴之后就开始抗拒交流了,可能觉得我们没证据吧,死不开口。毕竟她再不知情,凶手抓出来她也有从犯责任,肯定不可能坦白的。”

“行,那就先晾着她。”谢轻非说,“少辉这边有什么发现?”

“黄旭瑶的出租屋内部已经都检查过了,分尸现场就在浴室。她家也有厨房,不过就是个摆设,锅碗瓢盆什么的一样没有,能用来分尸的刀具也没找到。还有卧室的情况我也看了,”吕少辉把照片投到屏幕上,“床脚这一块有一道划痕,因为不明显可能被凶手忽略了,法医那边检验过是血迹,并且和下水道黄旭瑶的头发上沾的血块同属于甘甜。”

赵重云凝着那一抹发黑的细微痕迹,忽然感到些许诧异,还没等他想出来哪里不对劲,又听谢轻非道:“这个房间作为黄旭瑶的卧室来说,不会太整洁了吗?”

经她一提,跟去女生宿舍看过的席鸣也道:“对啊,黄旭瑶在宿舍的座位乱得像打过仗,出租房倒是很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甘甜在这儿住过。”

“她要是真在这住过呢?”吕少辉也道,“因为床上的被单都不见了,我怀疑甘甜正是在这张床上遇害,而后尸体才被带到浴室分尸,沾染血迹的床单在凶手处理现场时被拿走。目前尸块收集不全,我们判断不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很可能甘甜并不是2号当晚就被害,而是在这里住过几天——”

“是住了几天,还是被囚禁了几天?”谢轻非说,“3号白天她的通讯方式就被人为切断了,即便没有当晚就遇害,活着的那段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一个顶顶漂亮的,因为喝醉丧失行动能力,被关在陌生房间的女孩子,会遭遇什么?他们推断出来的凶手特征里,男性的性别是唯一毋庸置疑的一点。

众人都不敢再猜测下去,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许多。

半晌,吕少辉才缓缓开口打破了平静:“这一单元的住户大多是老年人,她家隔壁住的爷爷还是个聋子,问到上个月2号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动静都说不出个所以然,门卫也说小区没有外人进出过。”

席鸣道:“会不会是门卫记错了啊?凶手需要转移尸体,就算切成了小块用小袋子分装,怎么也得运个七八九趟,难道就不显眼?”

“门卫是这么说的,这地段又没监控,也没法证实。”吕少辉捏了捏人中,说,“但好消息是有了分尸现场的坐标,我们就可以以此处为圆心扩展搜索范围了,找全尸体就不怕没线索。”

抓到个从犯,还确定了第一现场,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轻非:“行,今晚就先歇会儿,该补觉的补觉,黑眼圈都快垮到下巴了。还有你们几个,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我叫了外卖,回头自己去外面办公桌上拿,吃完也都回家歇着吧。散会!”

说完,她自己也长腿一迈往办公室走去。

卫骋把她和席鸣送回局里就走了,大概猜到她今晚多半没空回家,中途又回来了一趟,谢轻非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他送的保温盒,揭开是热腾腾的饭菜,还真是“大餐”,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啃了一口咸蛋黄鸡翅,她咬着骨头顺手翻开了手边的甘甜的档案。一个外貌出众的人从小到大是能得到很多无形的优待的,在正常的社交群体间,人们普遍会对美好的人事物释放善意,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赞扬,并会将这份喜爱用行动表现出来。所以甘甜还是小孩子时会被街坊邻居夸奖、拥抱,甚至被带着玩耍。等她度过青春期变成少女,迎来的就是同龄男孩的关注,但这些在严禁早恋的教育模式下只得隐晦地表现,只有到了自由的不受老师父母约束的大学,这些暗涌的好感才会成为直白的追求,她要独自一人分辨哪方面是善意哪方面只是觊觎,其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危险因素。

对于性格强势且有自保能力的人来说,应对骚扰的最直接方式是反击,心术不正的人其实比常人更怕自己的阴暗面被暴露。谢轻非试图去想象她如果不是个警察,只是个普通又没有背景的学生,应对蒋轲那般强势的追求又会是什么心情?

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让远在千里之外无辜的家人为她担心,所以会害怕,而再多的恐惧最后只能退步成为隐忍,换来更多变本加厉的为难。不能辩解,无力反抗,这时候她的美丽不再是值得骄傲的优点,而是她被划入弱势阵营的最重要指标,是旁人可以任意抹黑她的信号。

点开那个颜值排行的网页,在甘甜个人页面的匿名评论区里不乏一些言辞暧昧的发言,比如什么“兄弟们这个我试过”“三千包夜很听话”“反差大”……真真假假的,是个人都能来评两句,好像他们失败平庸的人生只能靠这两句意淫彰显存在感了,现实里恐怕都没机会在甘甜面前多说一个字。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网络上对她释放恶意。

而恶意一旦堆积到上限,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将幻想变为实际行动呢?

“咔”的一声,谢轻非揉了揉腮帮子,没想到自己走神把骨头给咬断了,怪硌牙的。她索性把电脑挪到饭盒前,一边吃饭一边看蒋轲在事发时间段的行踪轨迹。

这位浪子哥的人设维持得十分稳定,2号中午从学校出发,怀里拢了个大波浪的女生,进市区吃完午饭把人打发走了,逛街那会儿又跟一黑长直见了面,俩人进酒店待了一个下午,等天黑出来,他把人送上出租车,自己转身去了对面的酒吧一条街,凌晨两点多抱着个新面孔又回了下午的酒店,一直睡到3号中午,他才慢悠悠地走出大堂打车回学校。

时间安排井井有条,没有一个时间段是被浪费的,傍晚他居然还有精力跟舍友去学校体育馆打了会儿球。以他对生活的热爱程度,多半舍不得因为杀人毁掉下半辈子。

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谢轻非菜夹到一半忙腾出手把音量调低,而后觑了眼屏幕,原来是蒋轲又和秦嘉树这个死对头狭路相逢了。秦嘉树也是跟舍友出来打球的,场地就那么大,见到蒋轲当然自觉地要转身走人,结果一个球对着他后脑勺砸过来,好在他身边的舍友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导火线就此点燃,蒋轲走出来轻蔑地推了那男生一把,放大看口型,可以看出他说的是“你是他的狗啊多管闲事”,而后秦嘉树就冲过来打开了他的手。

两波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傍晚来体育馆的人多,很快就把他们分开了。秦嘉树明显不是个好斗的人,打群架只有吃亏的份,不过那个一开始就帮他挡球的舍友一直冲在最前面,明明个头不算高,愣是把蒋轲揍得鼻青脸肿,还朝地吐了口血沫。

被拉开后蒋轲还骂骂咧咧说了两句不好听的,因为人群遮挡不能完全看清他的口型,但“甘甜”两个字确实从他嘴里说出来了,那男生还想冲上去,秦嘉树拦着把人往后带了带,嘴里说着“算了算了”。

在学校打架斗殴严重是要吃处分的,秦嘉树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也避免了这群人把事情闹大,加上蒋轲和秦嘉树在校的知名度不小,又是篮球场的常客,当时场馆内的人都认识他俩,对这点纠纷见怪不怪,这事儿就没传开。

而那个为秦嘉树冲锋陷阵的舍友,监控镜头下拍到的是一张其貌不扬的面孔,之所以不至于让人忽略他,也是因为他那中等偏磕碜的外表较为打眼,跟秦嘉树实在不像一个图层的,难怪蒋轲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谢轻非转身,在身后的记事板上秦嘉树的名字下用红色记号笔写下“舍友”两个大字。笔刚撂下,手机上收到卫骋的消息——安心吃饭,凉了要去热过再吃。她看了眼刚要凑到嘴边的已经不冒热气的饭,疑心这人是不是给她办公室安监控了,这都能猜出来。抱着一点心虚,她还是拎起了饭盒,出去前回了个“行行行”。

外面席鸣倒腾完投影设备,一个滑步冲到吕少辉面前:“有个八卦,想不想听?”

吕少辉一扬下巴:“说说。”

席鸣张望左右,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师尊和我哥,复合了!想不到吧!果然修无情道是不可能成功的,尤其师尊还是个师尊,被妖男攻破道心是她的宿命!今天我亲眼看见……”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在车上的重大发现,吕少辉愣了两秒,迟疑道:“你才知道?”

席鸣睁大眼睛:“什么叫才知道,难道你很早就知道了吗?”

“我以为没人不知道呢。”吕少辉眉开眼笑。

“……不可能!我不就没发现吗?”席鸣不信,觉得这都是因为吕少辉是根老油条,眼睛比一般人尖,观察力比一般人强,换成普通条子肯定发现不了。正巧陆之恒折返回来拿东西,席鸣不死心地叫住他,“小陆哥,我跟你说一八卦。”

陆之恒瞧他表情,眉毛抬得老高:“该不会咱队里又有人脱单了吧?那我不想知道,受不了这刺激。”

席鸣:“你为什么要说‘又’?”

陆之恒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吐槽:“谢队和卫医生才和好多久啊,感情单身狗都攒着年头冲KPI呢?太卷了。”

吕少辉用眼神示意席鸣:看吧。

席鸣:“……”

他有点沮丧地出门,开了罐咖啡喝得没滋没味。

赵重云从茶水间出来,席鸣一看见人,到底是不信邪,立马靠过去状似不经意地提道:“师尊跟我哥复合了,你知道吧?”

赵重云险些被开水烫到手指,本来还正愁这烦心事无处宣泄,局里除谢轻非这个当事人以外唯一知情的还主动送上门了,他把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再来跟我强调一遍!”

意思是他也早就知道了。

席鸣哭笑不得:“不是,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们到底咋看出来的?”

合着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知道是吧?

赵重云都懒得理他,绕过人出去,穿过走廊转弯去了检验科。

值班的法医助理小许这段时间已经和他混了个面熟,看见他来打趣道:“谢队不是给你们放假了么,还不回家,又来‘脱敏治疗’啊?”

赵重云腼腆一笑:“小许姐,大嘴哥从黄旭瑶家里带回来的血迹样本都在这吗?”

“在的。”小许带他到工作台前,桌上排列好的样本已经归类完毕存放着,“都在这儿呢,怎么,是有新情况吗?”

赵重云自己也不确定,顺着标签纸找到黄旭瑶卧室床脚的那一片:“能帮我把这个和黄旭瑶的DNA单独做一次比对吗?”

小许顺着他指的位置看了眼,说:“可以,不过我这边还有点工作没完成,得等到明天才能给你结果了。”

“好,那我到时候再来,谢谢小许姐!”

第二天一早,外出搜集尸块的各小队都有好消息传来,不断有新的尸块包裹被发现。截至中午,带回的尸块里大半的人体骨骼皆已收集完全,解剖台上已经能逐渐拼凑出个人形。

平均重量为3公斤,最重不超过7公斤的塑料袋大大小小一共有14个,按从头到脚的顺序进行排序,最初发现的2号和新近找到的4号里面装的是皮下组织和肌肉组织,虽然室外气温寒冷,但架不住这么久的掩埋过去,还是呈现出高度腐烂状态,能进行参考的只剩骨骼了。

“目前死者头颅暂缺,胸肋骨缺失五根,骨盆部位缺失。”程不渝疑惑道,“不过按这个分装方式来说,这两处应该在3号袋和5号袋,倒像凶手刻意没装进来似的。”

谢轻非扫了眼面前的骨架:“乳丨房,和……生殖器官?”

程不渝一愣,说:“这么说也对。”

“能确认死因吗?”

程不渝摇摇头:“脏器都已经腐烂液化,内伤鉴定困难很大。而颅骨又没有找到,不能判断她是否是死于机械性颅脑损伤。不过从尸块肌肉和骨骼断面的痕迹判断,分尸工具应该是家用菜刀。其他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好,那就辛苦你了。”

伪造一个人的声音并作出流畅的应答程序并不是一晚上就能完成的事,这个凶手不仅认识甘甜,了解甘甜,恐怕还早就对她有不轨的想法,这一切既然是蓄谋已久,平时肯定会暴露出端倪,而可能在无意间接触到过这种情感意图的除了和甘甜交好并与凶手合谋的黄旭瑶,就只剩她的男朋友秦嘉树了。

谢轻非正打算把秦嘉树叫来再问问情况,站在走廊这头看到席鸣捂着手机急匆匆地跑去了楼梯口。这人向来小孩儿心性,乐观又爽朗,她还从没见他露出过这般严肃焦急的神情,以为案子有什么别的线索,好奇跟了上去。

“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什么他妈的叫血源性职业暴露,别跟我拽专业术语,他又不在临床!

“……现在情况怎么样?”

走廊回音大,席鸣竭力克制着音量,可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拿不住手机。掌心的汗在屏幕上打出一团雾气,他指尖一滑,触到了免提按钮。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在楼道响起:“您放心,我们院长已经亲自赶过去查看情况了。卫医生来得及时,伤口第一时间消毒处理过,也在半个小时内就吃了阻断药,现在正在等暴露源的检查报告……”

席鸣的呼吸声都乱了节奏,勉强镇定地回应了对面,忙音之后才感到了茫然。

他手足无措地揪了把头发,心想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检查报告出来之前是不是该先瞒着师尊。而后就收到卫骋发来的消息,他说没事,让他别小题大做——意思也是先瞒着。

席鸣哆嗦着给他回了个“好”,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谢轻非站在不远处,不知听了多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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