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砚自案桌抬起头, “让人去请他过来。”
阿青点头应是就要离开。
裴明砚翻书动作一顿,突然问:“修真界最近可发生什么大事?”
阿青停住步子,疑惑道, “大事?”她想了想,“没啊。”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裴明砚更疑惑了,难不成薛青余不动手后,方清和商南熠竟然没做什么事情?
阿青点点头,“是诶, 一切都还挺正常的。”
“玄天门的商南熠呢?”
“哦?”阿青恍然大悟,“你说商少主啊,那还真有!”
阿青顿时来了兴致, “听说玄天门少主带着个小跟班闯荡不少藏宝之地, 捡回无数法宝。因这举动,市面上本该能卖好价钱的灵物法宝们一时间落了个贱价,真是可惜了。哦,对了,大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一段时间不回来, 关心关心大事。你先下去吧,对这位商少主的情况要多加注意,若有问题, 随时通知我。”裴明砚说。
“好的, 大少爷。”阿青恭敬地行了个礼, 离开了。
裴明砚却开始烦恼起一个新的问题来——梅家究竟有多少钱?
商南熠组建自己势力需要大笔资源本没有问题,可是,经由薛青余提醒, 裴明砚大约懂了些天道所要承担的义务, 亦及——平衡。
隐藏法宝现世自该有其目的, 站在真天道立场,法宝现世,实际是引人冒险,引起争夺,从而使部分修行者失去性命,让他们的修为逸散天地,以继续充盈天地间的灵气。
是以宝贝越好,死去的人也越多。
可如今,因假天道作祟,方清气运逼人,轻轻容易捡到难能可得的法宝。
虽免去争夺与修行者死亡,却也引发更大的危机——法宝的相继使用。
负灵族消失后再也无人知晓世界有承载极限这种说法,法宝流入市场必然伴随使用,而过多的法宝使用将急剧消耗天地间灵气,久而久之,世界崩塌竟成理所应当之事。
所以,假天道造成的影响早早现了端倪,只是变化太隐晦,几乎无人察觉。
亦或者有人发觉,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确实有必要找老爹商量商量梅家有多少钱,合计一下找方清或者商南熠把法宝买回来。
只是……
大量收购法宝,必会引来各方觊觎,使梅家处境更为危险。
该怎么办才好呢?
裴明砚又翻了几页书,这是玄天门的资料,翻来翻去也没什么意外发现,都还挺正常,除了能得出商南熠是个爹死就没人爱的小可怜以外,再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裴明砚把书往桌上一放,提笔唰唰写了封信,随手一折,将信放在一旁的圆盘。
霎时,信幻化成一只纸鹤,扇扇翅膀围着他飞了两圈,慢悠悠飞出窗去了。
差不多午饭时,药管事终于到了。
他一身装束与在书院时毫无相似,身材壮硕不说,顶着络腮胡子,更像个未修炼武夫。粗粗一看,不见修者气息,衣服也是普通材质,没刻录阵法那种,看样式,似乎是某种套装。
再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一间镖局的镖师装束。
镖师神色警惕,身体戒备,直至抬头看见他,才稍稍松懈了神情。
很快,镖师就欣喜若狂起来,“大少爷!”
裴明砚拦住要下跪的他,“我这边可不兴跪人。”
镖师撕掉两腮上的大胡子,下巴上的白胡子被剃短了,估计还染了色,黑不溜秋的。
撤掉伪装后,药管事解开手臂衣服的绑带,探进袖口摸了许久,拿出一个金线红锦囊,双手托举跪在地上,“大少爷,这是您交付的任务!药回春不负所托!”
裴明砚扶起他,带他往桌旁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先喝口水休息休息,既然已经到梅家,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药回春舔舔嘴唇,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一路他都没敢喝水。
他既然担忧院主的报复,自然戒备万分。而溏姑尤擅在水中下毒下蛊,是以他万分谨慎,滴水未沾。
没想到大少爷竟然注意到了这样一件小事,药回春鼻头有些发酸。
他闷闷地回复,“谢大少爷。”
裴明砚失笑摇头,“我还未曾朝你道歉,你怎么先向我道起谢来了。”
药回春将杯子放回桌上,心里明白大少爷的意思。
这道歉说的不仅是他被暴露,更是大少爷假死一事。
这显然是大少爷的计划,须有人配合才能使计划更加真实,而他就是未知情的配合人。
计划往往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能得大少爷的信任与挂念在心,已是受宠若惊了。
“大少爷没错,又何来道歉。我去杏林院那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更知道自己的结局,能活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何况还是回梅家……这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是两件事情。”裴明砚拍拍他的肩,见屋外阿青已经在候着了,便让她进来。
几个侍从跟随阿青进来,手脚麻利地上菜,上完就退下了。
裴明砚给药管事添了饭,将筷子也拿好,一并递给他,“估计一路上你也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吧。多年不吃,约莫也是想念的,这些都是梅家惯常吃的家常菜,你尝尝味道还适应不。”
药管事连连推拒,他拿起方才放桌上的红锦囊,把东西塞给裴明砚,“大少爷,东西送到我就放心了,书院的人很快就会追来,我不能留在此处拖累梅家。”
裴明砚将东西收起,抓住药管事手臂,拦住他想离开的步伐,“您说什么胡话呢!既然回家了,就好好休息,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薛青余真找上门来,也还有我,有梅家,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可是……”
“可是什么。”裴明砚板着脸,“事情是我惹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还要向你道歉呢,你多年潜伏在书院,与杏林院怎么也有感情了,就因为我的事情让你暴露,我心里很歉疚。”
药管事惶恐极了,“大少爷您别这么说!”
“那就乖乖吃饭,吃完让阿青带你去洗漱洗漱,”裴明砚收回手,拍拍他肩膀,好哥们似的,“好好休息,一切有梅家。”
药管事只能应下,感动得险些老泪纵痕。
裴明砚怕因他在对方不自在,溜出小楼把屋子腾给药管事,让阿青照看着。
待药管事吃完,他与对方招呼几句后,带着锦囊往后院去了,后院有可供鱼类生存的池子。
应山毕竟是座雪山,池塘湖泊一类并不多见,是以整个半山居雾也没几个池子。
虽说是池子,其实可算一个小型景点,此地小山坡原有个巨大的凹陷,裴明砚引来水源,在凹陷四周又塞又铺放了不少石板,这便成了一个较深的水池,他在四周种下梅花,不时有花瓣落入水里,倒也别有意境。
池子一端有个断裂面,水流从这而下,成了个小瀑布,瀑布下冲击坑则成了更小的池子,几尾锦鲤游来游去,一片闲适。
裴明砚在石板站定,将“梅许承”放了出来。
梅许承出来时候还有些茫然,看清他的时候一喜,望向周围后神色怅然,“这是哪里?”
“应山。”
“应山……”梅许承似乎在回忆,他闭着眼,面朝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是阳光的味道,是梅家……的味道。”
裴明砚一扫周围梅树,梅家种植的梅花自然不是普通品种,虽有梅花傲雪欺霜一说,可也没见哪个梅花是种在雪山之上,一年四季都开花的。
梅家的梅花四季开花,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与普通梅花并不相似,久居梅家之人,一闻便能认出这股香味儿,若是与这梅待的久了,这香味甚至能侵入骨髓,成了人人皆有的体香。
“梅家那边人多口杂,你过去暂时也不方便。”裴明砚朝他解释说,“应山是我的地盘,你先在这住下,印记的事情我会去查,如果有发现,我会告知你的。你若是想起其他什么事情,也可告知于我。”
裴明砚隐下了他知道梅许承已死一事。
这件事他总觉得有问题。再者,对一位饱含谢意又十分信任他的人说一句“你已经死了”,实在是一件诡异又可怕的事情。
换做是自己,他便觉得非常不能接受。是以,他也不会将这种事情付诸他人身上。
梅许承双眼含泪,“我明白的,感谢大少爷!”
“至于你的问题……”裴明砚看了一眼他泡在水中的身体,“我也会想其他办法。”
裴明砚往石台上放了笔墨纸砚,又动了池子边上的几块石头,将之摆弄成一个阵法,“你若有需要,瀑布之下有人候着,若是不习惯与人见面,便把需要写在纸上,写完折叠起来,纸张就会去它该去的地方。”
梅许承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少爷。”
“嗯。”裴明砚说完也没走,“啊,还是在石板上晒太阳舒服,你先适应适应,我在这边睡会,有需要可以叫我。”
直至午夜,裴明砚才离开池子,往自己小楼回去。
阿青候在门口,一直在等他。
裴明砚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了?是有急事?”
阿青摇头,“也不是什么急事,这才没打扰少爷。少爷虽然嘴上没毛,可办起事情总是比我这个管家还细致贴心。”
“别!”裴明砚打趣道,“你这话一说,改明儿一群小崽子们又得学着细致贴心,贴没贴心我不清楚,长老们上门告状我可是能预见的。”
阿青被逗得一笑,心里却明白少爷为何在那里守了一整个下午。
她从药回春那里探听出些消息,知道带来那人有些特殊,大少爷自然是怕对方不适应,所以才守在那里,让对方适应。
梅家人爱大少爷,自然也是因为大少爷也爱梅家人。
阿青将整理好的册子递给他,“长老们相继来问药回春要去哪里任职。地点和职位都在这了,是您挑选还是?”
“你明天给药回春送去,让他自己挑吧。”裴明砚没接,“要是没事你也早些休息,时候不早了。”
阿青将整理好的册子收好,“二少爷那边也托人传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出门?出门多久?他好准备出行用的东西。”
“嗯,让他多带点,吃不完用不完的我包了。”裴明砚回答道。
阿青偷笑了一下,“是,大少爷。”
“还有事吗?”
阿青摇头,“没事了,大少爷早些休息。”
裴明砚回屋后将梅疏雨情况整理了一番,大约就是梅疏雨在进梅家之前就被暗示过,加之他本就有病又是故人之子,梅家对他的戒备很低,是以当时并未发现异常。
等梅疏雨入门学习梅家阵法时,那暗示的痕迹早已消失无踪了。
现在有两个法子,一个是让薛青余尝试,给梅疏雨解除暗示。
一个便是他翻出来的阵法,之前没人尝试过,他可以试试。
只是……二弟自己是真想解除这个术法么?
这个术法又是为何而下?解除之后又可会有什么问题?
这让裴明砚有些迟疑,只得暂时将此事按下。
他冥想许久,确认一切事情考虑到位后,正欲去休息。
桌上圆盘突然绽放耀眼白光,屋里霎时亮如白昼。
这人着实不知低调为何物啊。
裴明砚一捂额头,脑袋瓜已经开始预先疼着了。
毫无意外,这是方清来了。
他重新亮了屋内照明的烛火,静候对方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不止一个,是俩。
(本章完)
作者说: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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