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一来就端起杯子猛灌了几杯温水, 吐槽道:“我说你这地方也太‘高处不胜寒’了吧!这修行好处我是体会到了,就耐冷耐热还抗揍嘛,不过看见这大雪封山的, 打心眼里就发寒,这修行体质屁用没了。”
裴明砚点点头,不评价她这吐槽,似乎全盘接受,他动了桌上几个无用茶杯的摆设, 问道:“屋外那人你同伴?”
“是啊,就我保镖。”方清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那商南熠怕我跑了, 就整个人盯着我。我做梦时候和天道吐槽好几次了,让他给商南熠添堵,假天道死也不肯,果然男主就是好,这气运压都压不住啊!”
“……”哦, 所以被炮灰的我活该气运倒数了。
裴明砚又往外边看了一眼,“他叫什么名字?”
方清挠挠头,回头看了屋外一眼, 不明所以, “好像叫什么淼淼, 反正不重要,你叫我过来什么事?是想好怎么对付假天道了吗?”
“……”这不是你的问题吗?
裴明砚对她不抱希望了,“商南熠那边你说了没有?”
“别提了!我都快气死了!他整一个变态你知道吗?”方清指指自己, “我在他手下, 就一个探宝汪, 累死累活带他去各地寻宝。你说我为了不连累别人还不能跑,这假天道就是有毒啊,它是不是想把我累死?我不敢去找其他人啊!只有商南熠他丫的不会被我吸气运啊艹!我都快烦死了!老娘是打本的,又不是挖宝的,整天东奔西跑干嘛呢!”
“那个……”
“你别说话!听我骂完!”方清气得直接拎起茶壶灌了几口,“本来吧好好的修.真.世.界,我又不会挂,怎么也能当探险游戏玩玩,结果呢?法宝都他妈倒贴过来,我就像个吸宝石,都不带冒险的,进本法宝就被吸来了!这玩尼玛呢!你懂我的绝望吗?”
裴明砚心知不给她吐槽完对方决计不会做停,连连点头,配合极了,“懂懂。”
方清一听这话,猛地转头看他,脸色变化之快就像染缸,那神情说不上是委屈多点疑惑多点还是愤怒多点,她把那句“你懂个屁懂”咽了回去,“算了!说正事,你找我干嘛来的?”
“找你来本来是其他事情,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裴明砚说。
“什么问题?”
“你今年几岁了?”裴明砚问道。
“啊?”方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脸生无可恋,“你说我没穿进来时候还是加上穿进来的岁数啊?不算的话二十二?估计二十三,不重要,加上穿进来……啊啊啊啊啊!!我今年竟然快五十了!!”
“你……”脑洞怎么这么能跑,怪我没问清楚。
裴明砚揉揉额头,“我说的是方清的岁数,二十几岁?有超过二十三么?”
“那是当然啦!”方清回答,“我估计她今年二十七八岁?我也不清楚。”
“你刚才说五十?”裴明砚问。
“是啊,我二十三吧,她加个二十七八,可不就是五十岁嘛,你数学这么差的?”
裴明砚停顿许久,如果这样算,岁数上勉强是对的。负灵族灭门一事二十多年,方清原先五岁以下,是以二十七八是可以对上的,那么……
他又看了看方清,是什么样的执念能让她惦记着她还没进本二十多年?
“我数学确实不大好。”裴明砚回答。
方清被梗住了,她急忙说,“那啥,我就开个玩笑,别搞真的啊。”
“你进入这具躯体的时候几岁?”裴明砚问,怕对方没理解,他又补充说:“或者说,你到这个世界几年了?”
“啊这……我想想啊,你等等。”
这一等就是许久,方清的脸色从轻松到疑惑到纳闷再到凝重,却始终没开口。
裴明砚问:“有二十三年吗?”
方清嘴巴动了动,摇头。
“十八年呢?”
方清抿着嘴,没开口。
“那十年有么?”
方清深吸一口气,“没……没有。”
裴明砚点头,“看样子你也明白过来了。”
方清站起身走来走去,双手不住抓自己头发,“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假天道对你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裴明砚指指自己,“我到这个世界姑且算二十三年,可召唤我的你,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却还没我长。”
方清回凳子坐下,“可这明明是我和假天道说的啊!”
裴明砚回答,“你说你一直想确认真正的我有没有过来。你的判断依据是我提前飞升脱离书中剧情,事实上,我三次飞升,最早飞升那年,我十八。可你并没有出现。你再想想你的记忆,真的有二十多年这么长么?还是,你只是有个自己已经在这里生存二十多年的感觉。”
方清沉默良久,“你什么意思?”
“在书院时,你说过一句话。”裴明砚回答。
“嗯?”方清无论怎么回忆,也没想起点什么,“我每天说那么多话,记不住啊!”
“……”
裴明砚无语凝噎,“你那时说,书院盗灵草那人把你抓了,之后你昏了,再醒过来就躺在地上,炼丹炉被炸了,那人尸体躺在你边上,对吧?”
方清点头,“是啊。”
“你那时还说了一句话。”裴明砚看着方清。
方清对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眨眼,“说啥啊,我压根不记得了。”
“你说——‘我们指不定还当了阴间邻居嘞’,所以……”裴明砚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方清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什么?话别只说一半啊兄弟,怪吓人的。”
裴明砚迟疑着,“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猜测,当不得真。你考虑清楚听是不听。”
“考虑老清楚了,你放一百二十颗心好了,赶紧说!那商扒皮可难应付了!”方清推了下鼻子,举起茶壶正要喝水。
裴明砚错开脸,没有看她,“你确信种花家的你,还活着吗?”
方清愣住了,先是本能一笑,随即笑容裂在了脸上。
她握杯子的手不住颤抖起来,抖得桌子都在晃动,她按住自己的手,茫然地笑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没活着,我还挂在YY上,人都重新组好了,就等我喊进本……了。”
裴明砚回头看她,神情平静,“我只是将猜测说给你听。如果你已经不在了,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你的死亡。但,假若你还坚持要回去,我们就继续商量之后的事情。当然,这也许只是假天道的蒙蔽,故意留下这个破绽,就为了让我告知你,从而打消你回去的决心,乖乖听它的安排,顺利飞升。”
方清咧了下嘴,垂头沉默着。
“若还要回去,在力所能及之时,我仍会帮你。若是不回去了,端看你的想法,只要对梅家无牵扯,世界不崩塌,我不会对你多做阻碍。”裴明砚语气一直很平和,“我希望你能想明白。”
小楼里沉静许久,晚风轻拂,有梅花花瓣随风飘进来,落在杯中。
方清突然爽朗大笑,“哈,不就是死了嘛,死就死呗,要是没死咱们揍死假天道这它丫的!要是死了,我也赚了一年快活,经历之丰富,够我去阴间吹牛皮了!听听,天道罩着我,我要星星给星星还附赠个月亮赠品,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情啊!”
她可能,真的死了。方清心里很明白。
她不是大学生,别人的二十三岁可能刚毕业或还在读书,她却已经工作了。
好不容易到周末,周五晚上她就组团开荒新本,这一开荒就是十几个小时,直到奶妈遭不住要睡觉,她虽然长时间不睡心脏有些难受,但她觉得还能撑住,也没放心上,叫来新奶妈后正要进本,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也许只是单纯的穿书,她回去还好好的。
更也许,她已经猝死了。
只是父母……他们能接受……吗?
裴明砚看对方的眼神终于变了,多了一种敬佩,“总之,你想明白就好。”
方清压下情绪,看见他神情,“嘶”了一声,举起双手投降,“别!求别用这种目光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可怜或者我拯救世界了呢!商南熠这商扒皮,简直了,我要是一直活着,这他妈得全年无休干成百上千年啊,我又不是吃撑了干打工仔干上瘾了。”
方清从桌上捞了个苹果开吃,“所以说吧,回去接受自己的命运,是死是活由天决定!这打工仔爱谁干谁干。对了,你叫我来啥事?”她咽下苹果,“先说好啊,揍他丫假天道的事我义不容辞,别的苦力活可别找我,虽然修行后身体不累,可这长时间干活,心里累极了。”
裴明砚笑了下,“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梅家太穷了。”
方清眨了几下眼,差点被苹果噎住了,“不是吧少爷,就梅家这还穷?!你不是想占我便宜吧?”
说完方清觉得这话怪怪的,“不对,你要钱干嘛啊?不是说好不要梅大少身体和钱的吗?怎么,你觉得愧疚要给他们送点好东西?”
方清说完爽快自手腕手指腰上脖子上摘下储物用的法宝,“喏,给你,这些都是我找来的,都快装满了,你把里面的东西拿去,梅家就算知道你不是梅山雪,这些东西也够他们对你感恩戴德了。正好我这边储物法宝都塞不下了,你把里面腾空,把储物法宝还我就成。”
“……”
裴明砚看着桌上四个手镯,三戒指,两玉佩和一项链,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就是……开挂的力量吗?
方清笑了笑,“我和你说,你甭客气,赶紧拿着,指不定出了你这地方,上次救我那沙雕就送上门来了。”
“额……”
方清捧着双脸,“啊!想当年打本,我他丫的就是个黑鬼,有保底吃保底,没保底只能抱欧皇大腿蹭个偷渡的尾气,现在竟然成了绝顶欧皇,想想还怪爽的!嘿嘿嘿~”
裴明砚有些佩服商南熠了,不愧是能做男主的人。
能顶住方清,这意志力真是绝了。
“你先高兴。高兴完了我们再说。”裴明砚说。
方清生气地瞪他一眼,“直男啊直男,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总有缺陷,还是纸片人最贴心,哎,我的宝贝还在手机里等我呢呜呜呜,我一定要回去!死了也要回去!!”
她说完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顺手往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裴明砚见状起了个头,“世界有承载极限一说——”
“唔唔唔唔”方清不住指指自己嘴巴,一脸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裴明砚眼眉毛都快抽抽了,无奈道:“你说。”
“卧槽!我这他妈不是成假天道帮凶了?”方清捂住脑袋,“好了,你别说了,我懂了。”
裴明砚实在很想回她一句“你懂什么你懂”,碍于和他性格实在不符,“所以?”
方清把桌上东西往裴明砚一推,“请大佬收我为徒!这就是我的拜师礼了!”
“呼——”裴明砚呼出一口大气,“姐姐,你这又是搞什么?”
“你想啊,商扒皮一定不会放我,他整一个瞎子见钱眼睁开。我这不是既不能吸别人气运,又得找个罩得住我的,这不只剩你了吗?我这也是没法啊。你想啊,我要是跟你身边,可不就害你名声了,所以你收我为徒,咱们不就光明正大了吗?”
裴明砚点点头,头一次发现方清这脑袋在某些时候转得特别快。
“你说的很对。”
“是吧!”方清一笑,“在抱大腿方面,本人可是行家,想当年打游戏——算了不打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裴明砚伸手拦住她,“我还有可是没说完。”
“能不说嘛?大哥!求你了!”
裴明砚给了她一个眼神。
“行行行,说吧!早死早超生,晚死投畜生!”
“可是,我和商南熠避免不了要有一见了。”裴明砚回答她。
“why?!我和他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啊,钱货两讫,我可没欠他什么!”方清嚎叫道,“就算要打假天道,我估计那商扒皮也不会轻易同意的!我有一百次想提的,他压根不给机会让我说!我们只要一停下来,他看我那目光,就和我是动物园里只会捶胸的大猩猩似的!我都快崩溃了!我变工作狂有一半就是为了躲他这目光!真的,看谁谁受不了!要不是为了和假天道对线,老子吃撑了才给他干白工呢——”
裴明砚终于忍不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清以为有什么意外,连忙停了。
裴明砚一指窗外那人,“巧了,你保镖是是商南熠的人。更巧的是……”
“嗯?”
裴明砚弯了嘴角,“我认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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