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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了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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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3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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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慢点慢点!我这一把老骨头闲出锈了,哪招架得住你这么赶啊!”

龚嵊风尘仆仆从北边回来,方才进城, 水还来不及喝一口,就被云程抓着飞奔而来。

马上剧烈颠簸,尾椎骨都隐隐作痛。

“快点快点!你当这是请喝茶呢?我主子昏过去两天了,我怎么能不急!”

云程的声音愈急切,调门就压得越低。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能宣扬得整个城中都知道。

前两日龚嵊来信说道,途遇游北人在驯马,为了不打草惊蛇, 只要多采了别的药草, 敷衍过去了。

游北人一走,龚嵊寻摸着时间差不多,再拖下去那小子估计撑不住了,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既救了人, 就要救到底不是?

“我那就是顾及着召侯的命,不然也不至于水都喝不上一口!”龚嵊大喘着气,扶着门腿都酸软了。

云程着急啊, 也顾不上自己还在喘气, 腹诽着这人一个大夫, 怎么体质这么差。

一杯水温热得宜,从后面蓦然塞进了龚嵊手中。

他被吓了一跳,弹起身来回头看, 皱眉闭眼捂着胸口, “哎呦,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召侯回魂了,原来是你啊,小公主。”

阿姀递杯子那只手,就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云程也吓了一跳,从龚嵊身后快步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才过了几天,这世道又翻天覆地地变了?

阿姀前前后后,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全都想了一遍。

就在这怀疑人生的刹那,云程眼疾手快拽着龚嵊进了房中,对阿姀点了点头。

阿姀四下望了望,风平浪静。

几个人谨慎地进门去,才敢大声说话。

龚嵊来时,阿姀正引了魏虢晖和他的喽啰们去校场,是以并没有见过他本人。

后来去信询问,也是书面联络,今日算初次见面。

可阿姀这会儿越看龚嵊这张脸,越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见人歪着头出神,龚嵊哈哈一笑,指尖隔空点了点她,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想起来了!

灵光一闪,阿姀忽然想到许久之前,久到她还住在尚书府的某一天。

怀乘白好广结友,受得了他脾气的人,后来都成了朋友。受不了了的,要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么就成了宿敌。

这个龚嵊,便属于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成了酒友的人。

据怀乘白说,是为了教阿姀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丹青,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于是买了枸杞小参什么的,便去酒庐打酒。

龚嵊路过也来买酒,发现怀乘白将这些药材混不管药性,全要放进酒里泡着,连忙上去阻拦。

结果显而易见,就因为此事吵了起来。

争论声引来了周围许多人,怀乘白便说不就是些药理药性罢了,打不了比一次。

这种幼稚斗气的行为,龚嵊还真答应了。

左右他学了二十年医了,总不可能吃亏吧?

当然,怀乘白有些目中无人,想将他当软柿子捏,却错撞在了树干上,输得好惨。

龚嵊哈哈一笑,倒也仗势,根据怀乘白的说法重新为他开了药方子调理,还让他莫要再浪费酒了。

怀乘白亦觉得对胃口,便说调理急什么,拉着龚嵊请他喝酒。

事情也便是发展到“五花马千金裘”的地步,阿姀收到了店家的信,赶快带人寻来了。

“诶,这小丫头是谁啊?”龚嵊一眯眼,发现眼前站了个穿杏花裙的小丫头,人倒比花娇。“怀兄,你还有这么标致的一个爱女呢?”

怀乘白本醉得无声无息,听到这话亦眯眼瞧了瞧。

哦,哪里是闺女,是个不成器的徒弟啊。

“哪里哪里,我岂有这福气。”怀乘白笑呵呵地指着阿姀,“当这丫头的爹,我还不得折寿啊?这是我学生。”

龚嵊那时还以为,怀乘白说的折寿是气得折寿,跟着乐呵呵笑了两声。

只见皓齿明眸的阿姀,下一刻便抄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这情形,突然就从折花门前剧,翻篇去了飒沓如流星。

“嚯。”小姑娘可以啊,刮目相看。

“把这两个酒鬼,扛回尚书府。”脸色骤沉,转身与老板娘说话时,又忽然转晴,“劳烦您了,记怀先生账上。”

怀乘白:……

你看,我说了折寿,消受不起啊。

第二日酒醒,龚嵊便知晓了,这原来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公主元宁。

那时既没有加封宣城,也没有得到什么来自父亲的恩赐。

原本元宁是武安帝赐给阿姀的名字,也便这么不清不楚地叫成封号了。

即便经年不见,这位豪气如云,放肆饮酒的公主,还是在龚嵊印象里熠熠生辉。

“想起来了嘛?”龚嵊捋着胡子,脸上也多了些岁月风尘,“那时送给公主的小玩意,公主也忘了吗?”

阿姀想到自己那点糗事,不大好意思地偏了头。

“自然想起来了,原来是您啊。只不过我逃得匆忙,并没带着那个小葫芦。”

龚嵊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我先瞧瞧你这位郎君死活,咱俩再叙旧吧。”

阿姀点头,随着他的脚步跟在身后。笑意仍在眼底,撇了撇嘴。

他乡遇故知,倒也不是什么愁肠百转的事嘛。

龚嵊特意去游北带回来的药引子,是外表上无长生木完全不同的花草。

从布背篓中小心翼翼地端出来,底部还带着个手心大小的花盆。

“这是?”阿姀好奇问道。

行医之人,原来严谨至此。为了不让草药枯死,看来花了不少心思在路上。

“这是瞬草,一种同样长在游北的毒物。中毒者朝生瞬死,因此得名。”龚嵊将花盆放在桌上,利落地揪了几片叶子下来。

“这两种剧毒之物相克,互相折抵药性,人便能活了。”

阿姀望了望床帐之后,面色苍白的衡沚,不大放心,“折抵之后,便没什么遗症了吗?”

龚嵊满意地点点头,“公主还是那个聪慧的公主啊。遗症是有,不过问题不大。瞬草服下之后,毒血会自然而然地排出体外,吐个两天血,便好了。”

“还要吐血啊?”即便知道毒血必然要排出,阿姀心中还是不忍,“先前龚先生没来,他已经放了好些天血了,这么个失血法,人能受得住吗?”

啧啧,龚嵊手中一顿,审视着面前,如今已然长成明月珠子般的公主。

人本生得莹莹,偏那青山一带似的长眉随凝神思索收紧,便有了几分清愁。

“年轻人嘛,情之深关之切,自然得很呐!”龚嵊用一副我全都懂的模样,慈祥地看着阿姀,“你先生若是知道了,大约也会开心的。”

云程甚至在一旁偷偷地笑。

再回看龚嵊,更是乐得瞧她热闹一般,毫不收敛。

欲言又止了半天,阿姀只好转移话头,“先生云游多年了,难道您见过他?”

而后又长叹一声,“算了,他自远走了也不曾给我消息,天下之大,任他去浪吧。”

龚嵊为衡沚诊了脉后,还难得夸了他几句。

无非是说什么,多亏常年练武底子就是厚实,脉象平稳之类云云。

全是看在阿姀流露出的关怀,特意说给她听的。

接着拽着云程去厨房煎药,两个人眼神交汇,溜得比耗子还快。

腿也不酸了,气也不喘了。

阿姀右手隐隐疼了好几天,刚才没来得及说,这会儿便想跟上龚嵊让他看看是不是扭伤了。

近几日来生意多得要命,就是贺生一类根本不用找人筹办的红事,许多人也要花高价来买个彩头,求一副召侯夫人的对联。

大约是写字久了,本就疲劳,又不甚注意,跟着秦熙连着练了几天挽刀花,痛得越来越明显了。

见她转身要走,床上忙伸出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动则已,这一动,外力一激,疼得阿姀当即惊呼一声,人靠倒在床沿上,“啊!”

衡沚人本来模模糊糊,不太清醒。高热不退叫他灵台混沌一片,双眼如有千斤般难睁开。

只是潜意识察觉到阿姀在身边,并且就要走了,才本能地想留住她。

可这一声痛,加之撞在床边的响动,彻底让衡沚清醒了。

“怎么了?”那双眼睁开,烧得嫣红一片。语气里急切,嗓子干得比割老木头的声音还糙。

指腹滚烫的,灼烧着阿姀的腕间。

一双疼出泪的眼,对上另一双迷茫不清的。

相顾无言的瞬间,还以为在上演话本子里,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

衡沚不知自己睡着了多久,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样近地看着她的机会,平白地少了半辈子一般。

却还记得她喊疼,低头看了看她的手。

“应该是扭着了,猛地抓一下,就有些疼。”

瞧他以为多严重,周身凝着沉沉的气息,阿姀赶快解释道。

阿姀付在床边,衡沚坐直了身体,便显得高她许多,将她整个人都拢在身前似的。

滚烫的手心小心覆住已然有些肿起的手腕,轻轻揉着。

“我有两件好事,你想先听哪一件?”阿姀狡黠地扬起唇,明丽莹亮。

“你说一个,我听一个。”衡沚的眼中的冻湖水,春风吹皱,声色沉醉。

“首当其冲,便是龚先生风尘仆仆回来了,你很快就可以摆脱长生木的苦痛了。”阿姀自觉这更是紧要,便毫不保留地说了。

“嗯,还有?”

这么平静,一点也不开怀的样子啊。

阿姀继续道,“我呢,包管了如醉的后半生,她心甘情愿地把从前查不到的贺涌的事,全都说了。”

只花钱就能办妥的事,阿姀讲出来,莫名有些得意,已经在心里夸了自己许多遍。

“这么厉害啊。”衡沚一笑,将她带起来,好安稳地坐在自己旁边。

“这些,不算好事吗?”阿姀试探着问。

衡沚盯着她,沉吟片刻,“还差一点儿。”

“那什么算是好事?”

“好事?”衡沚念着这两个字,似乎陷入沉思。

阿姀便静静等着,一些无源的预感,使她的心跳渐渐快起来。

衡沚久久无言,既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详述。

自幼习文勤勉至今,也有了无法言喻的时候。

眉眼峰峦般,阿姀不由衷地接近。

再近。

“情之深,关之切吗?”

情之深,关之切。

字字珠玑,直坠心门。

(本章完)

作者说:感觉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了(端详.jpg.)

手腕:没人关心一下我吗

注:

“五花马,千金裘”——《将进酒》

“折花门前剧”——《长干行》

“飒沓如流星”——《侠客行》

李白开会(bushi)

不正经作者感言:

谢谢小天使“序曲”灌溉营养液~作者手动花式比心5分20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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