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80章 及时
首页
更新于 2024-10-13 19:08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月黑风高夜, 杀人越货时。

漆黑的林中,树杈怪异延伸似鬼魅。

阿姀拎着裙子,丝毫不看脚下的路, 狂奔着挣脱后面的追赶。

“别跑!娘的,等老子追上弄死你!”那是两个提着利刃钢刀的亡命之徒,将阿姀三人冲散了,一路紧紧跟着她。

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雇主不能泄露的。

本以为无人发现, 没想到这三个不要命的竟然找到了这里,那可就别怪刀不留人了。

幽寂的夜里倏地响起恶狠狠的叫骂声,令阿姀急促的呼吸罅隙里, 充满了肺腑间骤起的尖锐痛楚。

虽然眼下已经跟龚嵊他们跑散, 但快一些,再快些,跑到了官道上,十步一驿,总能找得到办法。

抱着这样的心思, 阿姀一路跑得大腿发麻,身后那两个声音逐渐微小,约莫是跑不动了。

此时, 曾起早贪黑跟着秦熙练基本功的好处赫然彰显, 阿姀简直在灵台中为她树了个神龛, 万分感谢着。

根据来时的路,脚下若感到上坡,便是到了树林的边缘, 官道就在此坡之下, 跳下去便一马平川。

阿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两人, 短暂地撑在树干上喘了两口气,又接着向前跑。

到了坡边,悬崖勒马,低头一探,阿姀不由咽了咽。

此处小坡,已然有她两个人那么高,且说起来更像悬崖,因为根本无处可以缓冲,跳下去便直直摔在官道上了。

前狼后虎,能够思考的时机,已少之又少。

身后那不死不休的追骂声,又高了起来。

与其被这两个人用刀捅死,不如跳下去求个生机。

阿姀眼一闭,心一横,抱住脑袋就往下跳。

这失重坠落的一瞬,在阿姀心中缓之又缓,几乎后牙咬得酸了起来,还没有摔在地上的痛楚。

不对,不对。

阿姀模模糊糊,发觉一双手横在她的腰间,接着她整个人就撞进了身后一个温热厚实的胸膛,惊险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人的下巴抵在阿姀的发顶,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向后一扯,原来是骑着马,带她到了身前坐平稳。

阿姀惊魂未定,心跳如雷雨,密密麻麻地砸着,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马儿嘶鸣一声停下,这叫声却有些熟悉。

阿姀蓦地睁开眼,抓着那人的衣袖回头看去。

“这次可得打欠条,掌柜娘子。”

阿姀一惊,望见那双眸子在夜里折射着远处一点光亮,柔和得不像话。

滔行的前蹄在地上轻踏几下,仿佛很是高兴。

这次是主动的,阿姀投入衡沚的怀中,倦鸟归林似的,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衡沚的心跳,平稳地在耳边响着。

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凝滞,阿姀才微微侧开一些,连语气都不由地哽了一下,“你如何,如何突然出现了。”

衡沚几乎一身寒意,怕恪州出事,昼夜不停策马折返。

方才到了这里,便见阿姀站得高高地,他才迟疑了一刻就看见人往下跳。

幸好隔得不远,幸好滔行够快,不然他见到的,就是伤痕累累的阿姀了。

他抬手,轻缓地抚着阿姀的脊背,似是在安抚她,也是在安抚自己。

“是什么人在追你?”

阿姀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追着她来着。

再抬头望向方才那处高地,却不见了追杀的两人。

两个壮汉举着刀,原是不敢跳下去,想着阿姀一个女子必然非死即伤,心安理得地绕了一个大圈过来,正正在滔行前面停下。

“好你个、你个臭婆娘,还碰上帮手了?”其中一个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今夜连这救美的毛头小子一起宰了!”

两个人而已,其声竟能鼓动起自己千军万马的气势。

“是他们?”衡沚冷下了声音,已然有些不悦了。

在他翻身下马之时,阿姀自然地控好了缰绳,居高临下得看着那两个骂骂咧咧的人,“抓活的,有话要问。”

衡沚抽出挂在滔行身上的长刀鞘来,无言地走到前面。背影舒展而挺拔,像是无数志异里写到过的侠客一般。

无数暗夜之鬼,皆是他刀下之魂。

阿姀看着他两下敲晕一个,又猛劈另一人下盘,三招不到,便缴了刀刃,将人缚于身前。

其之利落,衣袍都未染纤尘。

衡沚回过身来,拍了拍手,“如何?”

阿姀真诚地点了点头。

常挂在滔行身上的一挂马绳,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

衡沚将绳子的一头系在马鞍上,另一头牢牢捆住两个杀手的手腕,拖在马后,慢慢地走。

“怎么跟你之前捆我似的。”阿姀微微蹙起眉,想到了些不顺的过往,“这绳结结实吗?”

衡沚从她手中接了缰绳,穿过阿姀腰侧,轻斥了滔行一声,马儿便跑了起来。

后面两个人被拖在地上,其中一个没晕,磕磕绊绊地叫喊。

“这是牢里捆人的绳结,当然牢固。”衡沚旋即扯回正题,“他俩为何追你,还夜半三更?”

阿姀叹了叹,“说来话长。”

等到进城之前,这段事才算是真正说清了因果。

天色蒙蒙亮起来,城守的士兵都蒙着面纱,见马上两人,后面又绑了两人,警惕地上前。

“带了令牌什么的吗?”阿姀一边问,一边索性在他怀中摸了起来。

衡沚轻笑一声,任由她摸出了袖中的方令。

这并不是代表召侯身份的令牌,只是代刺史行事的召令。

阿姀将怀中的布巾掏出来,自己系上一个,也递给了衡沚一个,“虽说并无大碍,但近日鱼龙混杂,我想你最好不要暴露在城中。”

若真是阿姀心中想的那样,若有人看到了衡沚,才更对前方楼关不利。

衡沚虽想解释自己在楼关也隐匿踪迹,但此时显然不是好时机,便任由她做主。

两人下了马,慢慢走至城门之下。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士兵长枪一横,拦住去路。

“有劳。”阿姀上前,将召令拿给士兵,“城中施药数日,我是昌庆楼出城买药的伙计,路上遇见两个歹人,索性巡防营段教头的副将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约莫是后面两个人真的长得不似好人,又大概是阿姀和衡沚瞧着丝毫不心虚,并未盘问多久,士兵便让两人进去了。

兵荒马乱的光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衡沚走在城中,才发现阿姀所言不虚,字句都是事实。

此时的中街,并不似寻常黎明前的安宁寂静,而是一种人烟难寻的死寂。

有些时日,商户们不曾开张,门前道路上枯叶满地,风一吹便摩擦着地面,发出响声来。

阿姀走在他身侧,也同样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今夜我与龚嵊一道,发现了护城河源的尸泥时为时已晚,城中大半百姓起居都靠护城河,已经都染上了病。”

想了半天,阿姀又有疑,“也许有人的尸体,也有动物的。若全都是人尸,城郊死了这么多热呢,怎会毫无风言?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发现了我们,才会杀人灭口。”

衡沚牵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相撞,都是一样的冰冷。

“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阿姀。”他并未回眼看阿姀,只是目视着前方,语气却不容有疑地坚定,“多谢你将自己也照看得很好,一切便都好转的余地。”

阿姀微微低头,看着步伐一致下,荡起来的两片衣摆.

“客气什么。”她轻声道。

将人丢到公堂大牢之后,两人紧接着返回昌庆楼。

龚嵊和公羊梁还生死未卜,断水的消息,当立刻传回去才行。

昌庆楼这几日都大门敞开着,秦胜光从公堂拨来的一部分人日夜交替得守着,怕仅剩的干净水源被发觉,也怕有人来打探消息。

衡沚微微弯腰,将滔行牵好。

阿姀方欲上前叫门,一阵微弱的哼唧声,突然划破寂静的黎明而来。

“哎……哎呦!轻点轻点,定然是裂了骨头!痛死了。”

阿姀循着声音走去一看,章海花了大价钱的凶猛石狮子之后,公羊梁灰头土脸地扶着一团凌乱的龚嵊,两人似蚂蚁爬一般走过来。

“这是?”见着狼狈的两人,虽说不该笑,阿姀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公羊梁一听见阿姀的声音,便立刻抬起头来,山羊一般亮莹莹的眼望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崔娘子,你没事?太好了!你……”

一句话未说尽,本欲再靠近一步检车检查阿姀有无伤处,另一高大声音却先一步将人挡开。

瞧着面色不善,手还握着阿姀的手腕。

“她没事。”僵硬的语气,配上冷峻的一张面容,有了几分不容靠近的威严。

阿姀本弓着腰,一下子被衡沚隔开,眼前被他衣袍全都遮住。

“这位是?”公羊梁问道。

阿姀觉得奇怪,看一眼衡沚,又看了一眼公羊梁。

衡沚这番凌人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阿姀明了地笑了笑,介绍道,“这位公羊师兄,是龚神医的首徒,昨夜我们三人一同去的。”手横在衡沚面前,却犯起了难,“这是我的债主,是他救了我。”

债主?

衡沚低头,瞄了她一眼。

“哦,哦。”公羊梁显然松了口气,“我与师父跑开后,便进了个山洞躲了一阵甩开了追兵,本想去找你,师父脚滑摔伤了。”

龚嵊:“……你。”气结得揉了揉胸口,才打断他,“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快扶为师进去,别在这儿碍事了。”

公羊梁心里乱成一团,只好先府了龚嵊进去。

差点被碍事的两人目送着他们,等到看着人进去了,才挪回眼来。

衡沚走下两阶台阶,站在阿姀下属,手撑着石狮子的腿。

与她平视着。

“我是债主?”兴师问罪一般。

阿姀乐于他吃味的表情,笑了两声。

天色已然完全亮了起来,报早的鸟儿在枝头咕咕咕地叫。

石阶之上一双身影,女子将手臂亲昵地搭在男子身上。

“是啊,不仅欠了银子,还欠了情债,怎能不算债主呢?”

衡沚向前一步,在总算安宁下来的清晨,将她拥进了怀里。

一切,的确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本章完)

作者说:龚嵊:没一个人管我死活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