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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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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3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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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阿姀与秦胜光一心想要顺势揪出背后给河水投毒的主使, 所以衡沚命段参带了巡防营的一队人马,满城宣扬只有喝昌庆楼的水和煎的药,怪病才会好。

流言一起, 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部分百姓则对章海破口大骂,说他攀上了官府,擎等着借此困境捞钱。

商户们也在骂章海,说他仗着商会大掌柜的名声如今摆谱是越来越大,那昌庆楼的水与旁的又有什么区别?

章海也是寻常人一个, 一出门碰到人人喊打,心中也愤懑难平。

这事还是苏岚为他挑明的,说州府如今要抓贼, 我们小老百姓的自然要大力配合。

倘若抓住了, 自然皆大欢喜,如今的场面便可以平息了,于整个昌庆楼也是大功一件。

即便是抓不住,也算是你章海出钱出力,好在源头已然找到了, 在昌庆楼施药一事也人人看在眼里,自不会损失什么,得了声望的还是昌庆楼。

至于现在有些人骂, 骂就骂了, 言语之快而已, 又何必放在心上。

双耳一堵,天下太平。

章海心里这么一琢磨,事实也确实如自己夫人所说, 便心宽了不少。

况且骂声也并没持续几日, 情势便有了进一步转变。

巡防营由段参带领, 将护城河能取水的地方全都守住,家中有引水自护城河的也尽数封禁。

昌庆楼少本就有许多百姓排队领药,流言之后,便更多了,日日灯火通明,不间断地从井中取水。

加之另遣了一队人马去上游河道处清理尸首,进程一快,得病的人也渐渐少了。

等到人尽皆知时,陷阱便如此布下了。

是夜。

施药直到子时,人群才渐渐散去。

准备擒获前来下毒的人的公堂兵卫,也已然埋伏在了昌庆楼后院的厨房中。

夜深人静,只剩一点月泽倾泻在青石板上。

厨房对面的小小柴房中,衡沚与阿姀早就吹了灯,静静地等着鱼上钩。

窗户上故意划破的一道口子后,隐隐约约可见衡沚的身形动作。

阿姀趴在他身旁,用气声说道,“若今夜抓着人,是不是至多明日夜里,你便要走了?”

手撑在膝上,阿姀不经意紧抓了一下掌下的裙子。

“嗯。”一片黑暗中,衡沚勉强凭着些夜视的模糊,低头看着半弯腰的阿姀。

她身上面脂的香味,幽微地传来,令衡沚忍不住想起前面几夜,怀抱着阿姀入眠的安然。

自他从楼关回来,寝间的小榻便撤掉了。

阿姀困得神志不清,自己不想睡小榻,也不想衡沚风尘仆仆回来不得安寝,两人便躺在一处,凑合睡了。

很多事在感情中都去水到渠成般自然,就像那一夜,原本堆放在两个人之间的被子,等到人梦了周公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踢开。再等到天亮,已然手臂绕着手臂,脊背贴着胸口了。

再说回同寝,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夜时衡沚晚归,带着一身寒意洗好了上床来时,阿姀背对着他睡着了,迷迷糊糊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衡沚掀开被子的手一僵,还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才发现她又睡熟了。

阿姀披散在床上的发丝柔软顺滑,像锦缎一般。

衡沚轻手轻脚地将它们拢到一边,生怕压疼了她。

寝衣没遮住的地方,一点皙白的颈子,隐约可见的耳垂。

阿姀的耳垂未曾打孔,指腹触及便觉得莹润可爱。

于是人也忍不住,靠近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宛如什么生怕丢了的珍宝。

男女之间的设防,便在此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约过了。

衡沚心猿意马,口上却还同样轻声附和她,“若是抓到人,消息传开来,楼关那里便瞒不住了。”

阿姀没做声,心中有些酸涩难平。

除了崔夫人与怀乘白,她此生少有在分离时有过如此想法。

或者说在她眼中,鲜少有重要到不忍离别的人。

而今衡沚,也占据了这一亩三分地的绝大部分。

阿姀站直身子,人换了姿势倚在窗边。

黑暗中,便更可以放下心中一切负担。手指捏了又捏,终是忍不住向前探去,触及衡沚衣物的手感,越发上前。

直至感到温热,扣住了他的手。

衡沚一怔,又反过来,将她握住。

天气一阵凉过一阵,夜里尤其。阿姀常在炉火旁煮药,便也穿得少,指尖都是冰冷的。

“很快,很快便会回来了。”他不说任何舍不得的话,对他来说这话不愿启齿,对阿姀来说也不愿提及。

他们对于彼此最为契合的之处,便在于无论对方何在,都能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

像是背靠着彼此为盾,永远都是并肩的袍泽。

阿姀勾勾嘴角,压制着心中的不安稳,“前方的战事,后方的安稳,哪里都比你我重逢更加重要。耽于情爱,你我也不至于此。”

衡沚轻一点头。

“阿姀。”过了一会儿,衡沚郑重地念了她的名字,“此前我不曾许过终生,今夜也不会。有朝一日若是死在沙场,你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需有任何后顾之忧,我早已安排好,恪州不会将你的身份泄露半个字。”

静默了一瞬,衡沚察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不平稳。

好在是气声,阿姀也听不出他哽咽,“只是,千万不要回到都城去,游北苦远难挨,你不要……不要嫁给游北。”

日日夜夜,差点成为他的噩梦。

阿姀也不责怪他说晦气之话。帝王不仁,各地异心渐起,乱世之局,朝生夕死,谁都可能死于非命。

只是他说,不要嫁给游北。

这苦涩的语气,才让阿姀真切地感受到,世上终究还是有人在乎她崔姀,比起宣城公主更多的。

阿姀笑了笑,“不会的。自我识得召侯那日起,他威风凛凛地手刃了叛心之人,又威风凛凛地捆了我。流言之中,风雨不动安如山,又如何不能守得一个小小楼关呢?”

阿姀坚定的双眼望向他的,话语声虽轻,却重如山,“我相信你衡沚,定会得胜归来,届时我在城门迎你,也沾了风光。”

话说得轻松,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几乎忘记了今夜还有盯梢的正事,将她拢进臂弯里,耳目还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得到片刻温存,阿姀很快挣脱出来,今夜势必要逮到搞鬼的人。

丑时之前,院中终于有了动静。

“来人了。”阿姀悄然提醒,“带着个黑色的布袋。”

声音更加低了,几乎只有贴在耳边的衡沚能够将将听清。

衡沚从桌上拿起刀,人已然弓身贴在房门后,如矫健的豹,随时破门而出。

阿姀透过窗纸的缝隙,见到那人站在井边,先是向下望了望,随后便准备将袋子里的东西丢下去。

阿姀略一点头,衡沚便撞开门,几步急急上前,正抓了个正着。

阿姀紧随其后,跑出去时,人便已被两个士兵摁在地上。段参接过衡沚的刀,刀锋一亮,冰冷梗在那人颈侧。

阿姀随便拿了根棍子挑开布袋,一阵腥腐之臭顷刻散开来。

“抓得没错。”衡沚冰冷道,火把点亮,去看这人的脸,“谁派你来的?”

蒙脸的黑布被撤掉,是一张意料之中完全陌生的脸。

人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衡沚盯了两眼,突然翻开他的袖口,灯火映照之下,浅色的刺绣十分现言。

阿姀瞪大了眼睛,这竟然是邶堂的人。

果然,江湖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居高临下地走到人面前,目光凛冽,阿姀质问道,“你和褚惠有没有关系?”

地上的人哼了一声。

阿姀弯下腰,用手抓住他的发髻狠狠向后一抓,逼迫他抬起头,“不说也好,我自将你扒皮抽血,做成干尸挂在城楼。谁来收尸,就一起挂在城墙上,如何?”

怒火倏地便袭上心头,邶堂与她交易,也是自己要求衡沚保下褚惠的。

而今对方出尔反尔,很难不让阿姀觉得,城中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时为了达到自己的些许目的殃及的无辜。

更多怒的,还是自己。

因此死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将成为她的业障。

衡沚让人退后了些,自己抱着臂,欣赏着阿姀发狠的模样。

他甚至微微笑着,仿佛此时说要扒皮放血的阿姀,只是院子里圈养着,会咬人的兔子。

段参看看前头的小侯夫人,再看看隔岸观火的召侯,越发摸不着头脑。

多沉默一秒,刀刃便多刻进皮肤一寸。

“我,我不认识褚惠。只是,只是上头派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这人就怂了,血流如注淌湿了衣领,他方觉得眼前的女子不是在打诳语。

“你的上级是谁?”阿姀继续问。

人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大口喘着气,“是平州,平州谌览!”

谌览,衡沚听着,微微收紧了眉。

此人在平州,是个吃老本过活的没落贵族,祖母便是平州长公主。

原本是个坐吃等死的人,现如今看来并不如此啊。

看阿姀的神色,并不像是知道谌览身份的样子。

“便是他指示你们,在恪州护城河中投放尸体,使人喝了腐水而死吗?”

“是。”

“为何?”阿姀接着问。

那人委盾在地上,失血失得有些神志不清,“上面只说,让我们在水中投毒,说这样恪州便无增援。其余,一概不知了。”

说完便昏了过去。

果然是这样,衡沚心想。

阿姀回身看他,目光疑问着接下来的做法。

如何想办法,能让阿姀消除掉她那一览无余的愧疚呢。

也像被圈养起来的,可怜的兔子般。

衡沚命段参将人关进牢里看好,并仔细裹了伤口。

人还不能死,等到清算之日,尚有用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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