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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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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3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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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姀被人从后面抓着头发, 被迫扬起脸,身子不自然地向后折着。

她明知道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衡沚丢脸、难堪,还是淡漠地垂着眼睛, 谁也不看。

就仿佛不看,就不会因看见了远处那个马上的人而委屈。

勤王军已经到了宫门前,金峰的人几乎横尸遍野,将都城的这一条主街堆满。

这是最后一搏。

“召侯不亏年少英才。”余下的叛军都聚在宫门前,将金峰护卫得严严实实, “本相带了个熟人与你见面,怎么样,还认得她吧?”

衡沚面若冰霜, 右手用力地攥紧了刀柄。

她被压在阵前, 推搡着出来,衡沚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

夜夜辗转不得眠,顶着偌大的风险将所有的事做得快些,再快些,只是为了应那夜许诺她的话。

好不容易, 才来到她的面前。

“殿下,说几句软话吧?看看他是要江山,还是要你啊。”金峰轻蔑地笑着。

每一个字都如同羞辱, 落在阿姀的耳边。

若不是为了确保沈琢真的死了, 阿姀心想, 她怎么也不会被抓住。

“哼。”众目睽睽,不若说是众目期待之下,阿姀冷冷笑了声, “残军败将, 负隅顽抗。”

金峰一听, 怒从中来,像被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抄起身边士兵的剑便指在阿姀胸前,“找死!”

阿姀发觉胸前一痛,不觉蹙起眉。

不用看,也知是他下手没轻重,刺破了皮肤。

在他说话的顷刻间,一柄长刀划破长空而来,精准地击中金峰的剑刃。那剑身不堪一击,碎成两端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没缓过神来。

衡沚是如何飞速抽出刀,又准又狠却又不伤公主分毫地掷出去,便不得而知。

“不许动她。”

他的声音沉而冷,字字分明,卷挟着威胁。

阿姀忽然抬眼。

视线交汇的一瞬,阿姀也发现,衡沚的目光原来一直牢牢落在她身上。

脑海中安静得不像话,一切嘈杂都被隔绝在外。

忽然就觉得这一切都值。

去崇安殿前,沈钰仍曾问她,何必冒这个风险,反正等衡沚来了,沈琢也是迟早要死的。

阿姀平淡地回他,这不一样。

是她想要推翻沈琢,也是她和沈琢有血仇。若是弑君的名声因此落在衡沚身上,她不情愿,也舍不得。

“这就眉目传情上了?”金峰重新走到阿姀面前,这次挥退了用刀指着她的几个人,“退下,岂能对公主如此不敬!”

他站在阿姀身后,以一种施恩的口吻问,“殿下,想活吗?”

阿姀看着远处衡沚,他这次带着滔行。她也很久没见过滔行了。

无论是马儿还是人,都很想念。

那些平淡的,和衡沚一起挽起袖子刷马,再同行去东街吃早点,送她到铺子门口的日子。

她忽而笑了起来,微微侧首,眼睛却没挪动,“不想活。”

人摆出了嚣张的架势,就如同此刻深陷囹圄的不是自己。

话是违心话,只是阿姀一直觉得,最后一定是衡沚赢。她既没有死的可能,那便嚣张嚣张又如何。

金峰:“……”

“金相,你我做笔交易如何。”衡沚打破了他的凝滞,率先提道,“你想要活路,本侯可以给,放你与你家眷离开都城。”

“但前提是,要将公主毫发无伤地给我送过来。”

这?

在他身后的袁呈信与晁蓄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诧异。

商量好的对策里,没有这一条啊。

“我如何信你?”金峰收敛了神色,看来这个提议很打动他。

衡沚交叠手指,清脆地打出了个响来,其后便有人拉着一辆马车过来。

这对策不曾与谁商讨过,但却是他彻夜不眠,仔仔细细地设想了无数种结果,其中的一个。

攻城的办法有很多,无论快慢,在兵法上,衡沚都有无数个念头能应对。但阿姀还在城中,只要有一点对她不利的可能,他都不能马虎。

“人在城门口,马车在你眼前。”衡沚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不容商讨的意思,“死,亦或是走,你自己选。”

金峰沉默了。

阿姀见状,笑盈盈地开口,“哎呀金相,不知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小侯爷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奉先帝遗诏行事,走个过场罢了。你只要承认,是沈琢这个昏君指使你,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杀你呢?”

“我若是你,就立刻答应,带着家眷和你早就转走的金银,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富甲一方的滋润日子,你说呢?”

这番话听起来只是平庸的劝词,可阿姀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对着身后这些还在赔着命听从金峰话的士兵们说。

金峰想要脱身,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沈琢已死,死无对证,只要把一切都扣在沈琢头上,说是昏君为了偏安一隅才指使他这样做,那违抗先帝遗诏的人就变成了沈琢。

加上他昭然若揭的弑君上位之罪,只要废了他的帝位,照样是“勤王”。

有没有王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的王,不久正抱在金昭仪怀里吗?

这番乱一旦平息,只要衡沚带头山呼万岁,这个襁褓中的娃娃,就会是新的天子。

而他们这些跟着废帝作乱不知悔改的人,就会在金峰远走高飞之后,以叛国谋逆的罪名,死无葬身之地。

衡沚听到她的话,低头轻笑了声。

笑眼稍纵即逝,仿佛只是因彼此间的不谋而合,心头一悦。

晁蓄看懂了。

夫妻俩这是唱双簧呢。

真有意思。

“好,本相答应你。”

良久,金峰终于下了决定。

“不就是要她么?”他指着阿姀,“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公主,叫声殿下都是便宜了,还你。”

“不过,要你自己过来领。”

不对。

阿姀看着金峰指使一个手执长矛的手下,摁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向前走。

可就在擦肩的一瞬间,她明明白白地瞧见了金峰与这个人的眼神交汇。

而对面,衡沚已经翻身下马,将系在腰间的鱼符解下,交给了袁呈信。

这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心里隐隐着急起来。

短短一段路,他们相对着走来。

日头就在他身后悬着,明艳的暖光打在衡沚背上,让阿姀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马车已经被牵到了两军中央的空地上,等走到这里,便算作交互完成。

谁都知道这样轻易达成的交易绝没有这么简单,但又都在看,最终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衡沚提前伸出手,探身将阿姀的手托在掌心上。

他们之间聚少离多,总有那么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阿姀这么想着,可衡沚掌心的温热烙烫着她,还是让她眼睛一酸,漾起水光来。

明明方才刀刃前叫阵,还是那样天地不怕的样子。

衡沚无言地将人拉到身前,拂开她额上凌乱的发丝。

它遮住的眉上一点,是一道已经凝固变得褐红的伤口。很小,但衡沚还是指尖一顿,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

哪怕连上药的必要都没有。

喉间生涩地滚了滚,衡沚强压着心头那瞬间蔓延开来,甚至满溢出来的相思,就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轻轻将阿姀揽进怀中。

而她身后的那个人,锐利地盯着阿姀的背心。

衡沚知道这人是不怀好意,是以怀抱着阿姀,余光一直在瞥他的动静。

如果猜得没错,大崇只有一个人善使长矛,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要三步之内,速度之快几乎无人能躲。

他竟然也为金峰所用。

在这个对策里,衡沚从没想过全身而退。如果是冲着自己来,再好不过。

可衡沚漏算了。

那人慢慢起势,矛尖微微下压,出手的那一刻,竟是直直握着长矛便指着阿姀刺来。

衡沚来不及思索,左手用力揽着阿姀的腰向右一转,将人顺势裹在身下。

长矛手刺了空,顿时恼怒,很快掉准了矛尖,又朝衡沚心口刺去。

马车遮挡着他们,身后密切关注着的袁呈信和晁蓄也根本看不清楚。

在极短的距离之内,对方手中这杆做工精密,甚至杆身能借力弯折的长矛,简直是必杀的锐器。

阿姀顿时反应了过来。

衡沚护着阿姀,尽力地躲了两三招。但他稍有反攻之势,长矛手又立刻调转矛尖刺向阿姀。

她只有一点防身的拳脚功夫而已,她根本躲不及这样快的攻速。

就在衡沚再次将阿姀轻推开,助她躲开险境,阿姀半个转身,那人就立刻借她衣摆翻飞的风势,轻巧地一转矛尖,又换了靶子。

雪亮的矛尖冲面而来之时,阿姀重心还未调稳,将将仰面,露出的是仅有几件衣衫之隔的,毫不设防的心口。

这次衡沚来不及拽她避开了。

阿姀的眼前突然慢了下来。

人都说,死前的一刻世间是迟缓的。在这上天施舍的一瞬里,一切都放慢下来,慢到足够一个人回忆自己的一生。

可这一瞬倏地送至眼前时,阿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长矛手狰狞的面目,和眼前澄蓝的天色,仿佛就是她的最终。

还有衡沚扑身过来,他眼里的惊慌错乱。

衡沚。

衡沚!

放慢的时间顷刻开始流转,所有的声音重归于耳。

风继续吹,日光再次炫目。

阿姀感觉到自己重新恢复了肢体的掌控,但在她想要拼命拉开衡沚时,却已然来不及了。

尖锐的矛尖寻隙刺入,贯穿了他的身体。

冰冷的铁器上,衡沚殷红的血顺流而下,立刻淌成了河。

阿姀的耳边一阵嗡鸣。

衡沚还在看着她,可那双平日里她已经看惯了的眼,这次没有了笑意,随着生命的流逝,有了散开的痕迹。

他张口欲言,可只有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来。

手掌还死死地捂在她心口上。

(本章完)

作者说:好宝,早晚你都是要挨这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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