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142章 情伤
首页
更新于 2024-10-13 19:09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出了月子的那天, 金昭仪搬出了长升殿。

不,如今该是称她太后了。

虽则还未正式册封,但尚宫局已经将太后服制送了来, 珠玉冠冕,也都换了一套新的。

孩子放在摇篮里,兀自睡得香甜。

金妞妞换了一身绣银凤的宫装,坐在旁边轻轻摇着,“睡吧, 冀儿。”

沈冀,这是她托付阿姀,阿姀在堆得满满的案头上, 抽出功夫亲手写下让人送来, 特地达成的她的心愿——为小皇子取了名字。

取的是希冀之意。

金妞妞很满意,觉得阿姀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似的。

“娘娘。”追月小心翼翼地问,“奕王殿下,还在宫门口等您呢。”

长升殿里,她的宫人也仅剩不多, 都在收拾着东西,准备搬去听凤台。

金妞妞头也没抬,“不见, 一会儿我从后门出去便是。”

追月应声, 却不敢多问, 退了出去,指挥人抬箱子。

她来得晚,所以对金妞妞与沈钰仍的事, 也知晓得并不多。

只是一连十来日, 奕王锲而不舍地求见, 娘娘都拒了。

左不过是因为,金峰闯宫,千钧一发之际,沈钰仍避而不见,丝毫不问门外之事,也不顾她生产第二日,便被迫抱着孩子,于刀刃之下求生。

其实他们都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危险发生,可金妞妞还是吓到了。

一个女人在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想爱人陪伴身边,可他在哪儿呢?

不,早不该是爱人了。

男人的柔情,只在他的意愿之间。今日视你为掌上珠,明日就可能弃如敝履。

她在无数个黑夜中,想了又想。一颗炙热的心,也如秋后落叶,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合伦理的。

或许这正是一个极好的纠错之机,让她不要陷得更深。

金妞妞目光黯淡,忽觉心中有那么一处闷得她难受。

就如同是舍不得什么。

或许是在行宫的花圃中,惊鸿一瞥的那瞬间。

可人生如浩渺山海,动心只是白驹过隙,不过尔尔。

她如愿以偿,当了大崇的太后。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胁迫于她,这重见天日的好日子,都是阿姀和召侯给的。

甚至,如若不是阿姀拿出了那只陈皇后留给她的参,自己会死在难产的那一夜。

“追月,轿子备好了吗?”抱起冀儿出了殿门,金妞妞问道。

追月连忙过来,“都准备好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嗯。”她点了点头,鬓上的凤钗随着轻轻晃动,人消瘦下来,似风中玉兰,又多了些淡漠。

“前几日,本宫让人把剩下的老参拿去尚书府,交给公主,办妥了吗?”

追月扶着她,一路向长升殿的后门处走,一路交代着,“办妥了,亲自交到殿下手上的,还有您吩咐的名贵药材。”

金妞妞放心下来,两人无言地穿过了回廊,从拐角处出了门。

跨出门槛的下一瞬,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沈钰仍站在风里,肩上的披风随风而荡,看不清神情。

但金妞妞毫不在意。

她有些恼,转头看着追月。

追月会意,怯怯地摇了摇头,“娘娘,真没人说……”

“不必怪他们,是我猜到你会避着我,才来这儿的。”沈钰仍声音低,姿态也放得很低,“我与你说几句话,可好?”

一个贵为太后,一个身为亲王。

两个人站在内宫的后门,说这样暧昧不明的话。

抬轿的几个人,连同接过冀儿抱着的追月,都在太后的示意下,从此处避开了。

“长话短说吧,本宫还有要事。”金妞妞避开眼,不看他。

沈钰仍在见她之前,预设了很多开口的方式。可真的站在她眼前时,又似被下了哑药般,说不出半个字。

想问她过得好吗,身子好些了吗,是不是饭食不合心意,看着比有孕时清减了很多。

以前她的脸饱满圆润,一眼看过去,便看得出是气血充足,身子康健的姑娘,让人喜爱。

做了母亲,她改变了许多。

虽眉目柔和,却难掩苍白。

“说不出就算了。”金妞妞自觉,很能容人了。

“我做错了。”

就在金妞妞转身的刹那,沈钰仍语速飞快地道,“我错了,让你孤身一人在宫里,被你爹掳去,让你担惊受怕,是我错了。”

从起初怕她走开的语气激扬,到细数自己这些混账事,又倏地变轻。

“我以为你会和元宁在一起,她总会护着你。所以……所以我便让人假扮我留在宫里,去城中接应袁卫将军了。”

“是吗。”她很随意地回应着,“好,我原宥你了。”

“妞妞。”他不舍地握着她的手腕,唤着她的小名,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轻柔的话语消散在了风里。

沈钰仍的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

自小被人鄙夷欺侮,但他早就习以为常。在母亲没日没夜的辛劳下,才得以又机会学了些才识。

十来岁时,母亲去世,一气之下随商船游历至豫州,混迹在各个帮派中,耍了不知多少心眼,创建了邶堂。

二十来岁时,也曾是轻狂桀骜的人。

过了快十年,又对一切感到厌倦,正好在他的运作下,沈氏也将彻底绝后,全了母亲临死时的怨恨。

于是他又丢下一切,回到了行宫里,做个不起眼的花匠,意欲就如此对付着过,混完这一生。

直至那日有雨,他来不及撑伞,便去救新栽的花苗。人被浇得湿透,还弄了一身泥。

是她穿着一身亮丽的宫装,容颜姣好,撑着把伞,立在花圃旁的石子小路上为他遮雨。

伏着身子,牢牢地盯着脚下的花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脏了裙角。

很可爱。

与其说她见色起意,他这么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不如说他自己是一眼倾心。

于是在第二次相遇时,他不顾一切,心甘情愿地在她所谓的引诱下,与她厮混在了一处。

她一个才出阁不久的小姑娘,懂什么是引诱。拙劣的技巧与生涩的调情,都不过是隐藏自己紧张的借口罢了。

然后就有了冀儿。

所以阿姀来劝说他时,沈钰仍犹豫了,违背了自己死于草野的誓言。

总不能让她一生都这样委屈地与他偷情。

沈钰仍参与了勤王,却没想到阿姀下手更快,直接逼死了沈琢。

衡沚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没有明摆着剿灭邶堂,却在暗地里用计瓦解,不废一兵一卒,就打破了沈钰仍近十年的努力。

他什么都没有了,也怕阿姀过河拆桥,对他用过就弃,所以总得为自己挣点功劳。

沈钰仍将宫门的布防图暗中运出城外,到了袁呈信手中。加上他的封王是阿姀亲自下手操纵的,便得到了信任。

第二日城破时,沈钰仍亲手打开了皇宫的四处角门,让衡沚手下的兵马潜入,以致后来里外夹击,省了不少功夫。

就是这样讨巧的事,他也乐意干。

“别这样叫,你明知我最厌恶这个名字!”金妞妞带着愠怒,甩开了沈钰仍的手,“你也知我最厌恶被忽视,从前是父亲,是母亲,是废帝,然后是你。”

风顺势吹了一阵,两个人都各自冷静,沉默了好一阵。

“算了吧,沈钰仍。”良久,她静静看着他,“我们的起初不就是一夜荒唐吗?如今江山已定,我有了冀儿,不能再任性了。”

沈钰仍眼中存着浓重的痛楚,“再无可能了吗?”

“没有。”

她将喉间的生涩忍了又忍,最终留给他的,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而已。

足够了。

从父亲通知她进宫开始,就注定此生不能再幸福了。如今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转身上了轿子离开,金妞妞才想起,沈钰仍还没抱过冀儿一次。

或许这便是注定。

可她也不知道,沈钰仍在她离开后,站在这风口里看了多久。

“所以。”

阿姀坐在金妞妞床边,抱着冀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你就是因为,和沈钰仍在风口说了几句话,便伤风不适,卧床了五日?”

“很不幸,是这样。”金妞妞瘫在床榻上,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阿姀听。

这世上为情所伤的人,还真是层出不穷。

“我觉着,我没什么意见给你,也不能评判什么,毕竟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阿姀想了想,又怕这话太硬,续道,“但是,为此熬坏身子可就不好了。你病情反复,定是心情郁结之故。”

“那不如这样!”似是等着她说这句话似的,金妞妞一下子弹起来,双手扶着阿姀的手臂,“我欲静养些日子,你把冀儿抱去玩,让我清静清静,好不好?”

阿姀:“……”

“他才一个月大,明日在宫里办满月酒呢。”阿姀感到肩上一副沉沉的担子,一下子就累了,“我又不会养孩子……”

“可是。”金妞妞一下子泪水盈满了眼眶,“你知道的,这是沈钰仍的种,我每次一看到冀儿,他爹那张死脸便在我眼前打转,我……”

无量天尊呐。

“好好好,你别哭了,我替你看几天孩子还不成吗!”

金妞妞眼泪顷刻消散下去的瞬间,阿姀又觉得自己被骗了。

衡沚说得对,对付她想要稳赢,只有一点,就是拿捏她爱心软的毛病。

“对了。”金妞妞神色一转,又如没事人般问,“还没来得及问,我们驸马的伤,养得如何了?那只老参够不够用?不然我去宫里库房再找点好的,你带回去炖汤。”

“挺好的,他身体底子好。”阿姀听到她称衡沚为驸马,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严大人以国丧的规格下葬,停灵的时间延长了些,我俩近日都忙着这事,好不容易才抽空出来见你。”

好在这些日子怕是为情所伤,沈钰仍一改常态,将大多政务都揽在自己身上,阿姀才能喘口气。

不过,他恐怕马上就要升迁了。

“我已私下与吕大人商议,想封沈钰仍做摄政王,牢牢地将他捆在宫里,给你和冀儿打一辈子苦工。”

(本章完)

作者说:对不住啊妞妞,你看我给你起这什么名儿,煽情起来一点都没有氛围感(滑跪)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