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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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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3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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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 过了年再走吧。”

生无可恋地坐在桌前打算盘的,是阿姀。

死死抱住这个生无可恋的阿姀的胳膊的,是已经贵为太后, 还在撒泼打滚的金妞妞。

自小半个月前,阿姀在长升殿找到了那块鱼符,便立刻回信给了王宣,称择日便会到访蜀中。

衡沚大致交接了手上的事务后,也在赶来的都城的路上。

行囊都打理好了, 阿姀托人在平江中游的码头赁了一艘船,可谓是万事俱备了。

“不行。”阿姀也有样学样地拖长了调子,“我不是都在教你算账了吗, 宫里你就照管这些事便好, 剩下的事去找沈钰仍啊,他如今跟你们娘俩的仆人有何区别?”

金妞妞泫然欲泣,“你走了,便没人与我说话解闷了。”

天啊,一个黏人的冀儿还不够她手忙脚乱的吗?

手头只剩一点核对的计算, 阿姀没再理她,生怕她把自己吵得头疼,算出了岔子。

“等到除夕了, 你带着召侯来, 我带着冀儿, 我们在听凤台摆一桌家宴。到了入夜,听凤台的高台上看烟火特别好!”

阿姀不为所动。

“你真的不愿啊?”金妞妞放开她,撅着嘴巴, 像是能挂一瓶油在上面。

“那还要我说几遍?”阿姀淡淡道, “你也体谅体谅衡沚吧, 让我与他过几日如胶似漆的恩爱日子还不成吗。”

整日堆砌的文书,算不完的账,还有常来扯皮的各处文臣,阿姀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前两日时,水长东在都城的分铺已经顺利开张了。当日,沈钰仍百忙之中还派人去送了贺表,也算是替铺子打响了名声,此后的经营就会顺利许多。

该做的都差不多了,她也该去办自己的事了。

“你看这里。”阿姀指着纸上一处数字,“每月内府将账册呈上来的时候,你就看这一处的数字,增减盈亏,都始终比较着看,便不会出错的。”

节省开支如今是十分必要的手段。新帝登基,又是幼儿,四方都按兵不动,等着看朝廷如何运转。是以纳贡上税之事,也能避则避。

不是以天灾告饶,就是以人祸求情。

这些烂摊子,是沈钰仍他们必须独自面对并摆平的,不然这皇位与阿姀自己来坐,有什么区别。

她和衡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霜降后第二日,衡沚到了都城。

天降小雨,空气微冷。阿姀裹着披风,执着伞,早早就等在城门口。

城门迎来送往,从稀稀疏疏几个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衡沚行得缓慢,慢慢遛马到了她面前。

“冷吗?”阿姀笑眼如花,不由分说将一个小巧的暖炉塞进他手里。

云从跟在身后,懂事地去牵马。

恪州应是比都城更冷,他穿的是一套很眼熟的衣裳。

衡沚从她手中接过伞来撑着,把暖炉又还给了她,牵着她的手如火一般温热,“摸到了,你的手更冷。”

并行在中街上,蒙蒙雨丝里,竟还有几分如诗如画的境遇。

“家里都还好吗?”

其实阿姀是想问恪州的诸事,但话到口边,又改成了家里。

衡沚一颗风尘仆仆的心,轻易就被暖得熨帖,简洁与她说了几句,“都好,没出什么岔子。崔夫人和怀先生,也都好。”

阿姀点点头,有些放心了,“你父亲那些老部下一贯爱刁难你,这次出了这么大事,你回去这段日子肯定少不了辛苦。”

走到一家早点铺子前,阿姀拉他坐下。

“两份馄饨,一碟酥饼。”

这家她时常光顾,汤汤水水的馄饨,也更适合微冷的天气吃来暖身。想着衡沚一大早进城,一定是腹中空空,她也是一样。

小铺子边上摆的,都是低矮的桌椅。衡沚坐在条凳上,得向两侧曲着腿,才不至于将他小腿般高的桌子顶起来。

他拿了瓷勺,用茶水烫过,递给阿姀一个。

“这么记挂我啊。”他眉梢轻轻扬着,虽然隔着点碎发遮挡,还是看得很分明。

阿姀觉得好笑,“不记挂你的话,你就该着急了。”

两碗馄饨冒着热气,被放在桌上。

隔着氤氲的水汽,衡沚仔细地看她的眉眼。

这大约是,第一次,第一次他们两个在这都城中过早。

十来岁时在衍庆楼那一眼,岂会想到还有今日,她笑着为他说出一声记挂。

衡沚垂头,挂着浅浅的笑,舀起一个馄饨送进口中,而他这些弯弯绕绕的情丝,阿姀都一概无从知晓。

“回去的路上,一直听晁蓄他们夸你。”

阿姀来了兴致,“夸我什么了?”

她鬓上佩了几样简单的首饰,微微一低头,珠翠坠子便晃来晃去,滑到眼前,将目光遮住。

不厌其烦地用手拨着,到最后也烦了,干脆不去管。

衡沚伸手过去,替她挡住那坠子,“说我受伤昏迷时,你熬了许久,还抽空帮他们解决了很多杂事。”

阿姀感受到他手指触碰自己脸颊的热,不经意地攥了一下勺子。

“这不都是我应当做的吗。”她不以为意,“如果只是为了盖那几份文书的章,晁将军也有点太客气了。”

“你在床榻边对着我说话,我听到了。”衡沚也还以漫不经心,语气平淡。

阿姀却紧张了。

她那时候害怕,当真在独处的时候对他说了不少话。

有些……还是挺难为情的。

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衡沚心里总是堵在这儿,说了才会更痛快。

“你那时问,何至于命都不要地救你。”衡沚想起她那藏不住的啜泣声,伤口就隐隐作痛,“这次是意外,那便谈谈从前。”

衡沚一改以往不算正经的模样,眼中澄澈一片,又沉沉藏着什么,一字一句地坚定,“你聪明,自然很清楚,无须我为此多言。”

阿姀发觉喉间滚烫,不敢抬头。

“没人比你更通透,我若只说漂亮话,套不着你全部的真心。亏本的买卖我不做,有些事,只有做给你看,你才会相信。”

碗里的汤漾出一圈涟漪,是她没忍住,掉了两滴金豆子。

衡沚语气更软下来,“可不是为了惹你哭的。”

他一直知道,和阿姀之间虽然也算恩爱,但有些东西,始终没有戳破。

如果放任她这样隔着东西看自己,那衡沚想要的,老死在她身边,恐怕很难做到。

所以思量了这么许久,他才率先一步,亲自捅破了。

阿姀就是这样。

从没被彻底地爱过,就觉得别人爱自己一点,就要以同等的分量还回去。

若是没猜错,她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应当是我该拿什么还你。

“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衡沚怕风吹伤她的脸,便伸手将她眼底下的泪痕拭去,“因为是心甘情愿地爱你,不管做什么,从未谋私。”

今日的这碗馄饨很咸,阿姀最后想,落了太多的泪。

她是真的很通透,衡沚夜里就得到了她诚心的反应,躺在榻上抱着人,觉得平静而安逸。

天气冷下来,日子就过得格外快。

等到今岁的第一场雪时,两人已经在船上了。

江上飘雪,两岸夹山。船入南境,美不胜收。

两棹舟漂在水面,随着长桨深入浅出地划,慢慢地向前。

阿姀裹着衡沚的大氅,与他并肩坐在船头。

“还是眼见为实。”她眼眸莹亮地望着景,活泼轻快,“比我小时候,先生硬逼着我摹的所有寒江图都美。”

行水路湿气重,衡沚烹煮着茯苓茶,盛了一杯递她,“还挨了不少骂。”

“你怎知我挨骂?”这倒是稀奇,她从没说过这些。

“是怀先生说的,他觉得你只会描摹,死气沉沉,画得没有灵气。”衡沚虽是复述了怀乘白的话,但还是很识趣地安慰她,“你那时没见过此景,也不能怪你。”

阿姀蔫蔫地捧着杯子,“这也和你说,怀先生真是闲得慌。”

云鲤、迎恩与云从三人一船,在后面跟着。

云程用随身带的刀在江上叉鱼,手艺还不错,今日吃鱼,也算是大饱口福。

“看什么呢?”云鲤搭上锅,见迎恩撑着脸发呆,不由问道。

“你看,殿下和小侯爷,两个人多可爱。”迎恩不自觉便痴痴地笑着,“挨在一起,想成婚时摆着的喜娃娃似的。”

云鲤一愣,才放声笑起来,“你是说靠在一起,白白胖胖穿着红肚兜的那个吗,哈哈哈哈哈哈,那不是喜娃娃,是摆着招子的!”

笑声爽朗,惊动了前面的两个人。

走到船尾,阿姀问,“你们笑什么呢?”

迎恩红着张脸,“没什么!殿下和小侯爷饿了么,还有点心可以先垫一垫。”说罢便匆匆转身躲回船舱里。

莫名其妙地。

阿姀看看衡沚,摸不着头脑地笑了一下。

明日才能上岸,去城中补给一二,这两日除了干粮就是吃鱼,都算凑合着过了。

阿姀赁的这条船不显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

入夜闭了船舱两边的门,垂下了厚重的帘子,几乎只能抵足而眠。

额头也会碰在一起。

阿姀闭着眼,没等即刻入眠,在同一条枕上,与衡沚相对侧躺着。

他半张脸压在枕上,呼吸均匀。阿姀的头发稍,也便随他呼出的气息飘荡。

有一点点声响,便听不到了。

在这安静的天地间,阿姀静静地听着,头一次觉得睡在船上也妙趣横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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