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考试结束以后, 考生们如释重负地走出考场。
夏瑜和宴倾去食堂吃过午饭，便回到教室里面。
今天下午没有课，学生们难得放松, 都各自到校园各处活动去了。
夏瑜坐下来，取出习题本，开始写最后一道题的解法。
她虽然没有做，但把题目的主要条件和要求记了下来，得赶快写, 时间久了她就记不了这么清楚了。
“别的题你都记住了吗？”宴倾单手支颐，坐在旁边看她验算。
“我写了两遍，很多题都还有印象。”夏瑜一心二用, 一边算题一边回答宴倾：“但是得快, 到明天我就记不了这么多了。”
宴倾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她并不关心别的人类能不能出去，反正永远都会有人类掉进怪谈里，也永远都有大量的人无法离开。
但夏瑜想做，陪她就是了。
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女生走进来，把一张纸递给夏瑜。
“对不起啊夏瑜，我能记得的只有这几道题。”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夏瑜接过纸张, “这上面的题你都能完全确定吗？”
女生有些犹豫：“有几道记不清了……”
夏瑜说：“你把那几道圈出来, 只留下你百分之百确认的题目。”
女生于是拿起笔，又勾掉了几道题。
夏瑜把这张纸收好，便低头继续做自己的题目。
“夏瑜。”女生咬咬嘴唇, 鼓起勇气说道：“你一定能出去的。”
“你也可以。”夏瑜说：“只要有耐心坚持。”
女生明白了她的意思, 感激地点点头, 出去了。
宴倾饶有兴趣地看着夏瑜：“你和她们说好了，让她们提供题目给你？”
夏瑜说：“凭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记住所有的题目，我和那些来问我问题的同学说好了，请他们每人记下几道题给我，这样才能拼出完整的题库。”
“怎么能确定他们提供的是正确的题目呢？”宴倾问：“这些人类的脑子比你笨多了。”
“所以每道题我都分配了三到四个人，再加上我的记忆，应该能综合出一份比较全面的试题。”夏瑜说。
陆续有学生进来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试题送过来，很快就攒了一摞，宴倾随意翻了翻，有的人记录很详尽，有人却连选项和问题都没写清楚。
还有一些人，宴倾记得他们来找过夏瑜，但却没有来送题目。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而又肮脏的东西。
宴倾看着夏瑜做完了最后一道题，拿过那些纸张来开始整理。
她不时皱眉划掉某道题，有时候则会直接把某张纸丢掉，看来这群人类的确很蠢笨。
“为什么要帮这些蠢东西呢？”宴倾问：“他们这次就算出去了，下次掉进别的怪谈也还是没办法。”
“题库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就算是真的，也要等到下次再用这套题才行，我只是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夏瑜低头在纸上勾勾画画。
“所以为什么呢？”宴倾问：“那些蠢东西自己不努力，为什么要白送给他们这个机会？”
夏瑜放下笔思考了一下。
“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吧，这对于我来说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在不影响我自身的情况下我愿意帮助他们。”她顿了顿：“万一哪天我落进我没办法解决的怪谈里面，我也希望有人能给我留下一线生机。”
宴倾并没有被说服，不过她感觉夏瑜也并不想说服她。
她发现夏瑜是这样的女孩，平时看起来很随和，性格也不强硬，但在某些事情上就很执着，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很好，很有个性。
宴倾拢起夏瑜的长发，用白玉笔盘住，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有她在这，学校里那些脏东西都不敢打夏瑜的主意。
一直到晚上，夏瑜终于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学生们提供的题目和她的记忆，她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题库。
宴倾拉过她的手，帮她揉捏酸疼的手指。
她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夏瑜的手比她小一圈，放在她手心显得又细又白。
“今天晚上早点睡，不要开门。”她说。
“宿管会来敲门吗？”夏瑜问。
“宿管不会，但有的人可能会。”宴倾说：“刚考完试，是动荡的晚上。”
夏瑜不明所以，迷茫地点点头。
“你搬来我的宿舍吧。”宴倾干脆说。
“不了，我还有话想和我的舍友说。”夏瑜拒绝了。
她低头看见宴倾完美的手掌上缺失的小指，轻轻捏了捏。
“你的手指是不是接不回去了？”她有些失落。
“本来能接回去，被那个许馨然破坏了。”宴倾随口乱说。
“啊……”夏瑜有些心疼，“许馨然怎么样了，你赢了她之后，她没有找麻烦吧？”
这整个怪谈里除了规则，没有任何一个生物能威胁到宴倾。
但宴倾却勾住夏瑜的手指轻轻摇晃着说：“有啊有啊，幸好我跑得快。”
夏瑜担忧地握紧她的手，思考了一会，下定决心说：“你的寝室还有空床吗？今天晚上我去找你一起睡吧！”
宴倾就等她说这句话，笑着问道：“刚才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怕许馨然晚上来找你。”夏瑜忧心忡忡，“我在的话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那你的舍友们呢？”宴倾问。
“本来只是想和她们聊一聊，她们告诉我很多在学校生存的规则，我想谢谢她们。”夏瑜说：“但是我觉得你更重要。”
顿了顿，她又说：“当然，如果你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十分需要。”宴倾果断地说：“你不知道，许馨然最后那个样子，可吓人了。”
满脸坑洼的疤痕，丑得吓死她了呢。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宴倾心情很好，拉着她的手离开教室，一路走回宿舍。
夏瑜先回原来寝室和舍友们说了几句话，便按照宴倾告诉她的门牌号找到了宴倾的寝室。
推开门之后，她发现其他床铺都是空的，只有靠窗的上铺有被褥。
“怎么回事，你没有舍友吗？”夏瑜很奇怪。
“我告诉她们我考了400多分，她们就自动搬走了。”宴倾闲闲地说。
夏瑜神色犹疑，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联想到刚才舍友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宴倾的舍友们的态度，她觉得很有可能。
“宴倾，晚上真的会有人来吗？”
“谁知道，安心睡你的，晚上有我呢。”宴倾把自己的被褥换到下铺，去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被褥铺在原来的上铺，抬了抬下巴示意：“你睡上面。”
睡觉的铃声准时响起，整个宿舍楼的灯霎时间熄灭，寝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夏瑜躺在宴倾帮她铺好的上铺，屏息听了听。
走廊里面一片安静，宿管每晚都会响起的高跟鞋声音，竟然也没有出现。
她感觉有些不安，宿管是这栋楼里特有的管理人员，就像末位考场的监考老师一样，只会在晚上熄灯以后出现，踩着高跟鞋到处抓违纪的学生。
早晨醒来的时候，走廊里是看不见宿管的，也不知道她们躲去了哪里。
而现在，宿管竟然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宿管放弃她的日常工作，刻意躲了起来？
一层楼之隔。
夏瑜原本的寝室。
吴朵趴在上铺的床上，打着手电在看夏瑜留给她的题库。
时间太紧张，夏瑜只整理出了一份题库，她把题库留给了寝室，她们剩下五个人为了防止有人恶意破坏，每人分了其中的一部分，抄写完成以后再互相交换。
这样在她们五个人把题库抄完以前，一整份题库都是安全的。
她们沉浸在题库里面，没有留意到往常尖锐的高跟鞋声音并没有响起。
这时，寝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身入内，向着吴朵的下铺扑了过去。
吴朵被一抹雪亮闪到眼睛，那人已经床边，扬起手臂一下一下狠狠扎下去。
一连扎了十几下，她才怀疑地停下动作，摸黑掀开被扎漏的被子，却发现下面只有一个枕头，而没有人！
“怎么回事，夏瑜呢？”她抬头，凶恶的目光在寝室里躺着的女生身上一一扫过：“夏瑜躲在哪？”
“夏瑜不在。”吴朵想起夏瑜晚上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哆哆嗦嗦地说：“你找夏瑜什么事？”
“不在？她去哪了？”来人提着刀子，站在她床边问道。
“不、不知道啊，”吴朵更紧地缩进被子里，小声道：“她今天晚上没回来。”
“没回来？”来人气势汹汹地威胁道：“你们把被子都掀开给我看，谁要是敢藏夏瑜，我就一起捅死！”
她们五个战战兢兢，各自撩开被子给她看，她又检查了寝室的角角落落，确定夏瑜真的不在。
“奇怪，真的不在，难道有人比我先动手了？嘻嘻，也好，省了我的事情！”来人握着刀子往外走，边走边念叨：“下一个是考了433分的李橙橙，不对，还有个462分的宴倾……”
寝室的门被重新关上，宿舍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吴朵虚脱地趴在床上，全身冷汗直冒。
她发现夏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们也跟着犯了，还好夏瑜提前搬走了，不然今天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题库……我们还要散播出去吗？”静了好久，寝室里一个女生颤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吴朵默默咬住被角，心里暗暗祈祷夏瑜平安度过这个夜晚。
楼下，宴倾的寝室。
一个黑影悄悄摸进来。
寝室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双手抱肩挡在门口。
“找我？什么事。”宴倾闲闲地说。
黑影没想到门后有人，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反应过来以后猛地转身扑过来，被宴倾一脚踹在胸口，滚出去老远，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下来。
她手里握的刀掉在地上，叮叮当当滚了好几圈。
宴倾上前捡起刀子，在手里掂了掂，走过去单脚把人拨过来，踩在她的心口。
她弯腰把刀贴在来人的脸上：“我通常没什么耐心问第三遍，什么事？”
来人是个身材壮硕魁梧的女生，进这个学校之前是练体育的，所以才有人拜托她来解决宴倾。她双手握住压在胸口的脚想挪开，但却骇然发现根本掰不动分毫。
“看来你不想好好聊天了。”宴倾冷冷地说，手上刀锋下压。
女生发出一声惨叫，急忙说道：“是、是李橙橙让我来的！”
“李橙橙，什么东西？”宴倾说：“你是不是不喜欢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她这次考了433分，听说有人考了460多分，就让我来……”女生吞了口口水，止住了下面的话。
“那你们晚上过来不怕被宿管发现吗？”夏瑜坐在上铺问道。
女生这才发现寝室里还有一个人，她感觉压在脸上的刀锋又在向下，急忙回答道：“考完试的晚上宿管很晚才会出现，方便大家自由行动——”
夏瑜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性规则。
由于卷面得分在交卷的一瞬间就能够看到，同一个考场难免会有人看到别人的成绩，取得高分的学生为了保证自己能够顺利毕业，就会有想干掉其他高分的想法。
而学校那些规则在人性的恶意前面让了步，为他们留出了充分发挥的空间。
不得不说，这个怪谈真的很恐怖，简直是杀机重重。
不仅要当心各种规则，竟然还要防备其他被卷进来的同学。
“聊完了，你可以滚了。”宴倾见夏瑜没有其他问题想问，便收起刀，踢了女生一脚。
女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样轻易地放过，急忙爬起来，却又听宴倾说：“站住。”
宴倾对着窗户扬了扬下巴，“从那滚。”
女生狠狠咬住嘴唇，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摔死，最多是摔断腿，而这所学校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所有的学生都不能死于自杀，不管受了多重的伤，过一段时间之后都能痊愈，完好无损地坐在教室里继续考试。
她因为之前是练体育的，具有绝对的体型优势，之前就帮那些好学生处理过不少考高分的，过程中也受过很多伤，第二天就不影响正常行动了。
她进这个学校之前根本没听过几天文化课，上课不是训练就是睡觉，本来早就该落进后5%被淘汰了，但是她靠着帮那些好学生做事，在他们的帮助下分数竟然越来越高，现在也已经混进前几位的考场了。
虽然出不去，但她也没有被淘汰的风险。
何况看着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好学生临死之前哭泣求饶，也是一种特殊的乐趣。
她打定主意，推开窗户便跳了下去，靠着灵敏的身体素质，落地之后打了个滚，再站起来以后惊喜地发现除了腿脚有些疼，她的筋骨竟然全然没事。
她欣喜若狂，一边暗骂宴倾考这么高分也是个蠢货，竟然这么心慈手软，一边活动着腿脚，慢慢地走进宿舍楼。
就在她的脚刚刚要踏进宿舍楼门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将她整个笼罩。
“熄灯时间，你为什么在校园里游荡？”校警严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整个人一惊，急忙拔腿往楼里跑去。
但是晚了，校警用一只手就扯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违反寝室管理规定，扣10分，违反作息规定，扣20分……”校警拎着她的衣服，拖着她一路往校园深处走去，三样两语就把她的分扣成了负分。
楼上，宴倾站在窗边，看着校警把疯狂挣扎的女生拖进远处的黑暗里，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些拖拽的痕迹。
“她会怎么样？”夏瑜从上铺探下头来。
“如果还有分数，就能进末位考场；如果成了负分，那就不知道了。”宴倾耸耸肩，抬眸睨了她一眼：“可怜她？”
“不可怜吧，如果就这么把她放走了，她还会去害别的学生。”夏瑜说：“本来应付学校的规则就已经很伤脑筋了，这种人还是少一点好。”
“她太蠢了。”宴倾毫不客气地说：“竟然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在校园里，活该被收走。”
夏瑜则想得更深一点，这个女生如果落地的一瞬间立刻向宿舍楼的方向冲刺，是有机会躲过校警的，她连这个都没有参透，说明的确够笨。
这种人很难出得去，只能留在学校里，在每一次考试结束之后杀掉更多考高分的学生。
一个晚上的时间，至少有三四拨人来她们的寝室杀人。
夏瑜一开始还保持着清醒，但后面宴倾懒得问问题，进来的人不出一分钟就会被她从窗户丢下去，整个过程又安静又利落。
她昨天就没有睡好，今天又经过了末位考场的厮杀和正式考试，精神高度集中，现在疲惫一波一波涌上来，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人被宴倾扔下去之后，她趴在上铺睡着了。
这一夜酣熟而无梦，早晨起床铃打响的时候，夏瑜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挪到了下铺，正缩在宴倾的怀里。
“我怎么到你床上了？”夏瑜迷迷糊糊地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来的东西太多了，我怕照顾不到你。”宴倾从容地回答，伸手帮她把睡乱的额发拨到后边。
“来了多少人啊？”夏瑜问。
“记不清了，十几个吧。”宴倾随口回答。
“那你不是一夜没睡吗？”夏瑜有点不好意思：“说好陪你的，结果我却睡着了。”
“没关系，你在这就是一种威慑，许馨然不敢进来。”宴倾笑着说。
她们起床洗漱，夏瑜发现寝室靠门的床板竟然都塌了，可见昨晚战况很激烈，可奇怪的是她睡着以后竟然没有被吵醒。
她们走出寝室，经过一夜的混乱，走廊上沾上了暗红色的液体，但众人却都心照不宣，没有一个人提起昨天的事情。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学校告示栏里张贴出了这次的成绩单。
上面是前1%的成绩及名单，中间只有一个“略”字，末尾是后5%的成绩及名单。
第一名写着邹炳的名字，465分。他的名字和成绩上被一条鲜红的横线打横划过去。
第二名并列写着夏瑜和宴倾，462分。
第三名是李橙橙，433分。她也被红线划去了。
“这个第三名死了啊。”宴倾说道。
她找人去杀别人，自己却被杀掉了。
除去被红线划去的人，共有20名学生获得了毕业的资格，只要在晚上通过木桥前往礼堂参加毕业舞会，就可以毕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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