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当天晚上六点, 毕业礼堂的大门准时打开，辉煌灿烂的灯光照射出来。
礼堂前的木桥下，人面黑鱼被灯光惊醒, 全部都聚集到了木桥的附近，仰着脸张望站在岸上的学生。
众人踌躇不前。
宴倾对夏瑜道：“走吧。”
夏瑜点头。
她们两个率先踏上木桥。
其他学生犹豫之间，有人慢慢跟了上来。
来的不止有获得毕业资格的学生，还有一些他们的伴侣，伴侣们可以跟着一起通过木桥, 只是不能进入毕业礼堂。
之前她们探索校园的时候来过这里，但不知道走木桥会不会触犯规则，所以只是在桥下观察过。
这些黑鱼长着类似人类的五官, 鱼身下面还有粗短的四肢, 是一种类似蝾螈的生物，上次夏瑜已经见识过了，它们能幻化出人类的面孔。
她和宴倾走上木桥，蝾螈们立刻暴躁起来，在水下焦躁地游动, 然后竟然开始沿着桥墩向上攀爬！
当她们走到木桥中央的时候，第一只蝾螈爬上了木桥。
桥上开始升起浓重的雾气。
“夏瑜。”
夏瑜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声音很熟悉。
她顺着声音回头, 看见雾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竟然是宴倾。
宴倾不是在她前面吗？
那人从雾中向她靠近, 面容跟宴倾一模一样，头向左边偏过45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是谁？”夏瑜吞了口口水。
“我是宴倾啊, 你的女朋友。”她咧开嘴, 露出里面两排尖利的牙齿。
“夏瑜。”又有人叫她。
左边的雾气里, 又走出一个“宴倾”来，她的样子有点不一样，竟然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只是一团浓重的雾气。
“夏瑜。”这次走出的“宴倾”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什么东西抓挠的痕迹，衣服也带着污迹。
十几个“宴倾”将夏瑜团团包围，全部都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
夏瑜深吸一口气，叫了声：“宴倾！”
十几个宴倾都在看着她。
“你们都是假的。”夏瑜说，“是那个黑鱼变的。”
她们仍然看着她，虽然被道破了身份，但是并没有像夏瑜想的那样变回原来的样子。
原来这样不行啊。
夏瑜咬住下唇。
这时，包围她的人群被推开，宴倾冲进来，拉起她就跑。
人群并没有追上来，只是迈着缓慢的步子，跟在她们的身后。
夏瑜被宴倾拉着，一头冲进浓雾里面，视线愈发模糊，几米的距离上便被浓雾包裹，看不清楚了。
那些变成宴倾的蝾螈和其他学生都不知道去哪了，整座桥上静得出奇，仿佛只有她们两个人。
夏瑜忍不住说道：“你要带我去哪？”
宴倾回答：“带你过桥，那些鱼还在后面，我们得快一点。”
“可你应该不能通过木桥吧。”夏瑜说。
宴倾的脚步停下了，她回头隔着雾气看向夏瑜。
夏瑜还被她拉着手，甩了一下没能甩掉，于是说道：“你也是假的，你不是宴倾。”
“宴倾”面无表情地盯着夏瑜，语气平淡：“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破绽。”夏瑜说：“我刚才以为你们是根据宴倾的样子变幻的，现在看来并不严谨。你们是根据我的思绪变的吧，所以才会出现不同着装的宴倾。”
上次她们来到河边的时候，她就曾经疑惑过，她看见那些蝾螈都变成了宴倾的样子，在宴倾眼中呢？看到的是她还是宴倾？
现在这个逻辑漏洞被补上了，这些鱼应该不能真的变成某个人的样子，而是借助雾气产生的某种幻觉，在过桥人的眼中，它们就是各自伴侣的样子。
这样看来她在进入学校之前的确是认识宴倾的。
“宴倾”的头偏向一边：“为什么，难道你眼中的我和实际不一样。”
夏瑜没有回答。
其实外貌上没有什么差别，但这个“宴倾”刚才拉着她奔跑，她发现对方的小指是完好无损的。
而宴倾的小指化成的白玉分明还盘在她的头发上。
她心里一直不希望宴倾完美的手带着瑕疵，这种想法投射到了她的潜意识里，所以被蝾螈捕捉到的“宴倾”形象里手指是完好的。
问题是这些蝾螈被识破了也不会退走，还会一直跟着她。
看来只有通过木桥才能摆脱它们。
可是现在桥上到处是浓雾，根本看不清方向。
夏瑜想起末位考场的经历，那次她在迷雾里明明一直朝一个方向跑，却在无意中路过了厕所三次。
这迷雾会让人迷失方向感。
她干脆不跑了，就在桥边蹲下来。
“宴倾”靠过来，语气平静毫无起伏：“你在看什么。”
“看不到下面，”夏瑜说：“所有的黑鱼都爬上来了吗？”
雾气太浓，向下望连下面的池水都看不见，人好像飘浮在空中一样。
“那是什么？”夏瑜忽然指着一处问道：“你们还能变成其他人？”
怎么可能，它们所有的蝾螈在夏瑜眼中都应该是同一个样子才对。
“宴倾”立刻弯腰顺着夏瑜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个时候，夏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宴倾”的身上！
“宴倾”猝不及防，被她直接撞出了桥面，身体在空中扭动着，“扑通”一声砸进水里。
随着它的落水，周围的雾气开始散落，夏瑜看见自己身边几米远的地方还趴着五六只蝾螈。
它们四只着地伏在桥面上，仰头冲着这边，抬起的脸全都是宴倾的面容。
再往前一点，宴倾一脚一个，正在把缠着她的蝾螈一一踢回水里。
“雾气是这些东西弄出来的，把它们丢进河里，雾就会散去。”夏瑜恍然。
“宝贝真聪明。”宴倾头也不抬地夸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夏瑜？”夏瑜问。
“这些丑东西怎么能模仿得了你。”宴倾迅速清完旁边的蝾螈，赶来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仅聪明，还很有勇气。”
“所以每个人都要自己解决一只蝾螈？”夏瑜问。
“嗯，只有这样围着你的雾气才会散开，我们才能沟通交流。”宴倾拉住她的手：“走吧。”
夏瑜捏了捏，感觉到她的小指缺失了一节，暗自松了口气。
宴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有扑上来的蝾螈都被她一脚踢开，桥面上的雾气越来越稀薄，渐渐地，已经能看见岸边的花草树木，和不远处的毕业礼堂了。
夏瑜回头，看见身后仍然被雾气笼罩，那些学生只有亲手解决掉至少一只蝾螈，才能突破这层雾气。
这个学校从一开始就宣扬伴侣的重要性，谁知道真的到了木桥上，却要依靠自己先识破蝾螈的伪装，才能和其他人相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其他学生都能活下来，因为木桥后半截的蝾螈都已经被宴倾解决掉了，他们只要能走到这里，就一定能到达礼堂。
礼堂前面灯火辉煌。
门口没有人，宴倾拉着她踏上擦得光可鉴人的水晶台阶，步入其中。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舞池。
头顶正中央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而明亮的光华从上方倾斜而下，舞池旁边陈列着一个人高的香槟塔，无数空着的水晶玻璃杯熠熠闪光。
舞池斜后方乐队的方向排列着上百个空座位，座位前面摆放着曲谱，管弦乐队的乐器散落在座椅四周。
随着她们踏入舞池，音乐声响了起来。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坐在那里，乐弦振动，鼓声跟进，所有乐器逐渐加入了合奏。
“这……是真的要跳舞吗？”夏瑜有些呆愣，没想到真的有毕业舞会这种东西。
“出去的门还没有打开。”宴倾说，“舞会是前奏。”
“来吧，你的许愿已经实现了，现在到了兑付的时候了。”她放开夏瑜的手，退后两步，弯腰鞠躬，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她做出邀请的手势：“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整个动作流畅而优雅，有种风度翩翩的味道。
明亮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眼眸深处那一点瑰红色亮丽得令人心惊。
夏瑜忍不住笑了，把手放进了她的掌心。
宴倾牵着她步入舞池，随着她们前进，乐曲越发悠扬，灯光落在她们身上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让衣襟随无形的风扬起，再落下的时候便成了白纱的裙摆。
她们换上了纯白的长裙。
宴倾微微皱眉，黑雾从她的身上腾起，给自己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上面点缀着鲜红色的宝石，整个人仿佛来自暗夜的女王一样光彩夺目。
而夏瑜则是一身洁白的礼裙，一字露肩的设计完美衬托出她线条漂亮的肩颈锁骨，贴着纤细的腰身收束向下，然后炸开华丽的裙摆。
“我不太会跳舞。”夏瑜说。
“没关系，我来带你。”宴倾拥着她，随着舞曲的节奏，在巨大而空旷的舞池里旋转。
夏瑜被她带着，一开始还很局促，后面竟然渐渐地跟上了她的节奏。
她的裙摆收拢又绽放，像一朵怒放的白玫瑰。
一首舞曲结束，从头顶的天花板上流下玫瑰色的香槟，如一泓清泉一样落在香槟塔上，从上而下注满水晶玻璃酒杯，酒香飘散开来。
“门打开了。”宴倾说：“还跳么？”
夏瑜微微气喘，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摇头道：“不了，我们回去吧。”
宴倾点头，牵着她来到香槟塔前面，取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
她们轻轻碰杯，饮下醇美的酒液。
夏瑜在这一瞬间，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香槟的酒香包裹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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