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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心障(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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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1-1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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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怒目而视,互相伤害。

眼瞅着就要开始动手练练。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巫谢的声音冷冰冰传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带着那么多拖油瓶,是想害死所有人吗?”

一听这话,李照夜和风观海都不答应了。

风观海:“你在教我做事?”

李照夜:“知道自己是拖油瓶,那就自觉滚远点,别害我们‘所有人’。”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将己方阵营全部划拉到羽翼下。

顺便勉为其难把风观海也算“人”。

小老头高高兴兴挪进他的封印线范围,蹲住。

巫谢:“你!”

真图拉住她,出声打圆场:“此是九死一生之地,还需勠力同心,共渡难关才是。”

视线掠过太玄宗弟子,轻叹一声,眉目悲悯,“道君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出去吧?一些无谓的消耗,实在没有必要。牺牲在所难免,当断则断。”

她把话说得委婉,其实意思与巫谢没什么区别。

对于这二人来说,眼下最理想的情况便是甩掉太玄宗众人,与风观海结伴同行。

遗憾的是这位道君并无此意。

巫谢冷笑:“随便他们,待会儿这些无用之人惹出祸来,可别把我二人拖下水就行了。”

清醒过来的太玄宗弟子气得要死。

他们修为是低,但谁也没有惊慌失措惊动妖魔吧?

即便撞上这倒霉的试心阵,也没有一个人出了纰漏吧?

怎么就开始往人头顶扣大黑锅了呢?

就连一贯最稳重的徐君竹也气得胸膛微微起伏。

正不忿时,忽然听见了遥远而微妙的风声和坠落声。

旋即有血腥味随风而至。

“啪!”

第一具残尸坠落,擦过高阔威严的殿壁,留下一道长长的、仿佛用拖布抹上去的血迹,然后啪叽一声砸扁在地砖上,像一只残破的布口袋。

神袍底下漫出血来——是一个被八卦金印反噬震死的神官。

李照夜骂了个脏字。

很快,第二具、第三具……这些在卡残垣断壁之间碰撞多时的尸身,一具接一具掉进封神殿。

其中还有那四个倒霉孕母。

“不好。”

身后密布雕像的神殿中,一道道恐怖的气息迅速复苏。更糟糕的是,廊道前方还未探索的神殿里也传来了动静——新鲜的血食唤醒了沉寂千万年的妖魔。

细微的咔咔声不断传出。

落在众人耳中,感觉就好像脚下有一块巨大的冰面正在破碎,其下便是万丈深渊。

风观海摸着下巴:“打?”

“不可!”巫谢与真图嗓音紧绷,“杀不完的,打斗和血气只会吸引来更多妖魔!”

这里可是封神殿。

一旦被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死路一条。

“倘若惊动了……”真图陡然噤声。

那个东西,提都不敢提。

两位圣女迅速对视一眼,下意识望向李照夜。

李照夜笑出声:“看我干什么?不是,你们这些拖油瓶和没用的东西,闯出祸来还想拉我们下水不成?”

他指指点点,学人说话。

即便形势危急,太玄宗众人仍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不要脸的双标狗!”

“就是,就是!”

神宫圣女身份尊贵,向来深受世人敬重,何曾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痛骂过。

二人脸色发白,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发怒的好时机。

这些人烂命一条,死便死了,又岂会值得二人陪葬?

巫谢深吸一口气,长袖一卷,将地上摔烂的尸身拎了起来,寒声道:“既是神宫的人,我自会善后!”

她必须冒险把这具尸体弄回大殿里面去,以免妖魔遁着血腥味来到殿廊。

“你可别把妖魔引来了,要是被发现嘛,”风观海阴阳怪气学真图说话,“牺牲在所难免,记得当断则断。”

真图:“……”

巫谢拎着尸身瞬移,一晃便消失在廊道。

众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住大殿方向。

“哎,洛小友她这是出问题了吧。”风观海皱眉,“哪有试心阵这么久出不来的,这里全是阴煞之气,再这么离窍下去,恐怕要神魂大损,变成活死人!”

李照夜低头盯了盯迟迟未醒的洛洛。

他很生气:“一个试心阵,能把你难死,没出息!”

为了一个糟老头,居然能遗憾成这样?

等她醒来,他再理她,他是狗。

他眯起双眸,反手一招,把长天剑塞回她的剑府。

*洛洛躺在床榻上,乖乖闭好眼睛,放轻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师父和李照夜讲话,她忍不住偷偷打开一条眼缝,瞄了一眼。

只见两道身影对坐在月光下,黑色的侧影好像精致的石像。

他不动,他也不动。

‘在就行了。’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仿佛只是恍惚一瞬,她就出现在了梨花树下。

她的断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李照夜还是不肯跟她对练。

他躺在树枝上,懒洋洋闭着眼睛晒太阳。

奇怪。

洛洛摸了摸腿,怎么感觉才断的腿,这么快就好啦?

偏着头略微回忆,她记起了这段日子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夺得魁首之后,每天都有许多人找李照夜,他不胜其烦,干脆搬到了她的流光阁。

有人到这里寻他,他就用轮椅推她出门,叫她装出一副小脸惨白、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理直气壮:“我要照顾她,没空。”

挡箭牌洛洛只好傻乎乎仰头笑:“……哦呵呵呵。”

旁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断腿的洛洛抢人,只得作罢。

就这样,李照夜心安理得赖在了流光阁。

一晃便是许多日子。

洛洛缓缓眨了眨眼睛。

好奇怪,明明这段时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可……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是因为生活太平静了吗?

阳光穿过树影,落她满身。

洛洛低头,忽一愣。

她发现树的影子不仅仅是斑驳而已。每一片叶子上都有细小的剑痕,略一细看,她都能脑补出画面——李照夜没事就在这里拎着长天戳叶子玩。

都这么闷、这么无聊了,还要赖在她的流光阁不走。

每天就在树上抓知了、戳叶片。

她偷偷抿唇笑,抬眼悄悄瞪他,忽一怔。

他生得极好,侧脸嚣张漂亮。视线落上去,舍不得移走。

心脏一紧,难言的疼痛侵袭了她。

她仿佛能够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从梨树上跳下来,抱着剑,表情嚣张,大喇喇问她:“哎哎哎,你是看上我了吧?”

她偷看被抓包,窘到不行。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他大声笑:“巧了,我也看上你了!”

就这样,她稀里糊涂被他拉着结了契……】她记起了左边手腕的刺痛。

那种痛刻入魂魄,手痛,心更痛。

脑海仿佛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视线微颤,下意识落向他腰间的剑,怔住。

李照夜,他在装睡。

他垂在腰间的手指,竟然在一下一下不自觉地轻叩长天剑柄。

——她差一点就忽略掉了这个细节。

凭借对他的了解,洛洛敏锐地察觉到,他此刻有一点心虚。

为什么心虚?

就在这时,他睁开了眼睛。

他果然从树上跳下来,微挑着眉尾走向他,俯身,盯她眼睛,“哎哎哎——”

洛洛对自己的抵抗力很有数。

她根本不敢听他说完后面的话,飞快地截住话头:“哎,那天,师父和你说什么了?”

话一出口,便觉窘迫。

师父特意叫他到照夜阁去说,那便是不想给她听,她却非把他们留下来。

关于这件事,她后来就没有半点印象了。

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

李照夜此刻的表现也很怪。

他定在原地,大半天一动不动。就像那天夜里,她强留他和师父在流光阁,他们两个一直坐在窗边,也不说话,像两座雕塑。

气氛凝固时,长天剑忽然动了下。

李照夜眉尾微挑,哦一声,告诉她:“老头子让我换个剑。”

长天在剑鞘里乱蹦乱跳:“铮嗡!铮嗡!”

李照夜摁住它,冲洛洛扬了扬下巴,“就后山那个太仪神剑知道吧。”

洛洛呆呆眨了下眼睛。

思绪很乱,她下意识道:“我看太仪剑也不如长天。”

长天:“铮!”

李照夜黑眸微亮,忽地俯身,盯她,神色愉悦,“那是——我给老头子拒了!”

洛洛下意识追问:“那你心虚什么?”

李照夜被她问得一僵,片刻,缓缓转了转眼珠:“天下第一神剑在手,媳妇出门那不是更有面子么,我给拒了,怕你不高兴……”

洛洛心跳漏了一拍。

她呆呆看着他。

他察觉失言,嘴角微微一抽——心里话怎么就说出来了,她还不是他媳妇呢!

洛洛恍惚时,光阴再一次像流水逝去。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洛洛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师父了。当然,这老头子总是神出鬼没,从前也并不常常能见到。

她的心情莫名焦灼。

这段日子,就像在做梦。

她和李照夜结了心缘契,但日常相处还是和往日一模一样。

两个人好像就要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李照夜偏偏头,招呼她:“走,烤鸡!”

洛洛:“……”

他边说边大步踏上山道:“这次出门得挺久,吃一只,带一只。”

洛洛心跳加速。

她感觉很不好,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短暂愣神时,李照夜已经走远,她只好摁住思绪追上他。

青羽峰有一段山路特别黑,枝树繁茂,遮住全部月光。

李照夜忽地绊了下脚,手一勾,死沉的胳膊搭住她肩膀,把她压得微微一矮。

“哎,”他偏头笑,“老头子说,我是天命之子,注定要成大事!你说呢?”

他说话时,身体摇摇晃晃凑过来,撞她一下。

洛洛听他得意吹嘘,不知为什么,心口又疼痛了起来。

但她从来不会败他的兴:“当然了!”

他笑:“老头子说,杀了黑渊海那妖魔,可以随便找他提要求。”

听到“黑渊海”三个字,洛洛立刻心跳加速,脑袋晕眩。

不对……不对……不行……不行……不要……不要……“我想好了。”他轻飘飘道,“等我回来,就让老头子掏钱办大婚仪典,摆它八十八桌酒席——等你攒钱,我怕下辈子不够。”

洛洛呆住。

他原来,说了这个。

他的气息侵略性太强,害她晕乎乎的,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黑暗中,他几次倾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她。

后来说话也时不时卡壳。

所以……他是一直在等她回应吗?

‘洛洛你是不是个大笨蛋?’她谴责自己,‘他都说办婚典了,怎么没有反应过来!’她僵成个鹌鹑,于是这个告别夜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烤鸡夜。

直到他挥手道别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突然疼得像是要裂开。

不等她开口,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

“李照夜……李照夜!”

她追不上他,也找不到他了。

洛洛呼吸急促,心头的焦灼催促着她,飞身前往师父的问心殿。

她没找到师父。

师父弄了个草木傀人替他闭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洛洛心中莫名浮起了答案——黑渊海。

照理说,师父和李照夜在一起,根本轮不到她担心。

但她还是带上秋水,出门,前往黑渊海。

“师父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洛洛抿住唇。

老头子肯定会吐槽她千里追夫。

她想笑一笑,唇角却有千斤重,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海岸线狭长。

洛洛不知奔袭了多久,终于抵达一个黄昏。

夕阳的光线照亮海面,放眼海天一色,尽是血红。

洛洛浑身发冷。

秋水剑在她脚下轻颤,她御剑破开海风,奔赴既定的命途。

“铮——”

那一剑的灿烂,照见了天地。

洛洛停在那片血色沙滩,看见骨骼尽断、经脉尽碎的血人李照夜手握长天,将它捅进了师父的身体。

她用力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她听见师父轻声叹息,“这一剑,可真是太好了。”

他的神色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他抬起手,握住了插在自己身上的长天剑。

扬眉,和濒死的李照夜对上视线。

李照夜挣了挣,遍身断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都这样了,他仍不肯倒下。

“好了好了,你放心死吧。”清虚道,“我没必要杀她。”

洛洛的视野只余一片模糊血色,她的身躯仿佛被整片天地摁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看着……一直这样看着……她看见李照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主动把剑从清虚身上抽了出来。

对一个马上要死的人,清虚很有几分耐心,他微垂着头,看染血长剑一寸一寸刮过自己血肉和骨头,从体内抽离。

就在长天即将彻底脱出的瞬间。

李照夜忽然大笑一声,手中长剑狠狠一震!

“铮铮铮——铮!”

他将自己仅剩的全部灵力与意志,悉数灌入长天剑。只见长剑轰然碎裂,万千碎片如雨,疾射清虚!

清虚骂了个脏字。

他抽身瞬移,碎剑飞出数丈,失去力道,一片一片落向沙滩。

李照夜也倒了下去。

砰一声,血色沙粒溅起又落下。

他没有闭上双眼,一只手至死指着太玄宗方向。

清虚走回来。

“还好听你说过这小子阴。”他收走了李照夜的尸体,不知在对谁说话。

洛洛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从天而降,像一只重逾万钧的手掌,轻而易举将她压倒在地。

清虚走了,只留下这片冰冷的血色海滩。

好奇怪,她并没有感觉意外。

她只是……只是……只是以为师徒三人在一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到天荒地老。

她甚至都没有好好珍惜过,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没有认真看一看,想一想,师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再观察仔细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好遗憾……好遗憾……她伏在海滩,心口剧痛,浑身脱力。

好冷……身躯仿佛冻僵,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阴寒。

忽然,一道神念落入她的脑海。

“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洛洛茫然抬头。

她分辨不出男女老幼,只觉得这道神念的主人很严厉也很温和。

神念拂过她,她身体一轻,摇晃着借力站了起来。

她愣怔开口:“师父他,杀了李照夜。”

神念道:“清虚蓄谋已久,无论你如何做,也是于事无补。”

“你是……?”

神念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

它只道:“去吧,别再难过,别再自责。你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洛洛愣神时,感觉那只手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

恍惚间,时光在眼前飞速倒流。

她的身体渐渐缩小,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幻。

她从一个血色黄昏,回到另一个血色黄昏。

这个黄昏,她失去了爹娘。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责怪自己睡太久。

如果不那么贪睡,是不是有机会救下爹娘?

时光在眼前倒流,洛洛看见了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她其实醒过一次了。

从窗户望出去,她看见爹爹挥着锄头,勇敢地挡在那只妖魔面前。

他对娘说:“快,把洛洛藏起来,别发声音!”

说话的时候,妖魔伸出利爪,一爪子扎进了他的身体。

他痛得嘴唇发白,却硬生生忍着没有出声,生怕吵醒洛洛,引到妖魔。

七岁的洛洛睡得迷糊,回不过神。

娘跑进来了。

娘急忙冲到床边,抱住她,紧张地嘘了一声。

然后这位赤脚医生颤抖着手,摁住她脖子边上的脉。

洛洛迷迷糊糊晕在了娘的怀里。

洛洛全都想起来了。

她醒时,发现自己整个裹在被褥里面,被褥上还歪歪斜斜堆了些茅草,把她整个盖住。

原来她不是贪睡,是被爹娘藏起来啦。

时光继续倒流。

小小的孩童睁大双眼,将自己和爹娘相处的一点一滴都牢牢记进了心里。

她来不及做太多的事情。

只挥动自己笨笨的小手指,给爹编了一双草鞋,给娘做了个药袋。

她知道他们不会舍得用。

但是看着爹娘脸上惊奇的表情和笑容,她心脏发暖,再不感到空洞阴寒。

*洛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李照夜的怀里。

他盯着她,脸色很不好看。

“李照夜,”洛洛冲他笑,“我看到了爹娘,我好想他们啊。”

她的眼角挂着小小的泪花。

李照夜没吱声。

洛洛小声道:“我也看到你啦。”

——我也好想你啊。

李照夜盯着她。

他说过,再理她,他是狗。

嗯,没错。

狗才理她。

他恨恨盯她片刻,面无表情,冷酷至极:“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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