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李照夜的脸看不分明。
眉眼和鼻梁隐在阴影下,皮肤颜色死白苍冷。
因为是个尸傀,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反倒不断吸走周围的热气。
他在笑, 感觉却更加危险了。
瘦挑挺拔的身躯覆向她, 压迫感十足。
洛洛脑袋里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看过的那种话本——可怕如厉鬼的伴侣摁住她, 咬破她的皮肤,尖牙嵌入血肉, 掐痛她,晃她撞她撕碎她……
旋即她想起了他的手。
他手上有硬茧(别管是练剑练的还是爬来爬去磨的),指节修长如竹,瘦硬,骨节分明。
竹般的手指轻易就能挑开她唇缝,一寸寸抵入。
每道骨节嵌入时, 形状极其分明。
令她战栗不已。
他总是一边作乱,一边覆在她耳畔说些夸她的荤话。
简直狗到难以言喻。
洛洛脸颊发烫, 涌入脑海的回忆让她身体发软,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的变化瞒不过李照夜。
弥漫的暖香令他黑眸彻底暗沉,幽凉的月光下,喉结危险地滚动。
他身上的气势更加压抑,也更加狂暴。
洛洛抬眸看他阴影中的面容,双唇不自觉微微分开, 无意识地发出甜蜜的邀约。
忽地,洛洛身躯一颤。
下颌骨被他用冰冷的手指钳住,指骨坚硬, 姿态粗暴。
他捏着她,逼她仰起脸, 偏头一口咬下来。
“唔!”
虽然李照夜从来也不温柔,但洛洛也是第一次接这么痛的吻。
他唇舌冰冷,犬齿尖利。
他用凶狠的力气磕破她嘴唇,血珠沁出,激起他更多狂性,连吮带咬,攻城掠地。
他在咬她舌尖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手指碍事。
捏她下颌的手掌往下一滑,握住她脖颈,把她重重摁在木壁上。
洛洛惊喘一声,仰头用力吸气时,被他覆下来吻得透彻。
她的心跳越来越重,闷在胸腔。
窒息感让她微微眩晕,下意识抬手推他,发现他体温冰冷、没有心跳,她心一疼,忽然便失了力,手指轻轻划过他身躯,垂落一侧。
李照夜最擅长得寸进尺。
他把她往上一提,偏头咬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果断向下使坏。
她抗议的轻呜声被他吞吃入腹。
“唔!”
夜风吹散了浮云。
月光洒入阁楼,明亮处,与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草木傀人坐得端端正正,一身清气,专注修炼。
阴影下,却不断溢出错乱呼吸。
“这就没力气了吗?”他偏头咬痛她的耳垂,“再咬我手啊。”
洛洛:“……”
“用点力。”
窗外树影摇曳,竹节碾碎层层花瓣。
她闭上双眼,假装听不见他的狗言狗语。
*
洛洛伏在李照夜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搁浅的鱼。
神思昏昏,摇摇欲坠。
他的身体又冷又硬,单手捞着她的腰,把她摁到藤椅里,好像不把她弄死绝不罢休。
“李照夜……”
唇又被他咬住。
他不需要呼吸,吻起来肆无忌惮,极尽凶狠。
洛洛一度以为自己要被他吃掉。
然而刀锋悬在头顶,却迟迟不曾落下。
她能感觉到李照夜都快要憋疯了,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双眸黑得发红。
月亮西沉,东天发白。
他很慢很慢地离开了她,退开一步,脚步极沉。
那一身怨气犹如实质,浸湿他的黑袍,淅淅沥沥往下淌。
怎么看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暴躁男鬼模样。
洛洛心疼到不行。
“李照夜,”她红着脸叫他,“你想那个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更加幽怨了。
半晌,他幽幽道:“不,我不想。”
洛洛:“……哦。”
“走了!”他走出几步,阴恻恻回眸威胁她,“夜里给我专心修炼。再有下次,可别求饶。”
洛洛脸上的红晕飞快地蔓延到耳朵。
她小声嘀咕:“求饶你也没听啊。”
他眯了眯眼。
洛洛赶紧乖乖点头:“知道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阁楼,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对啊……”洛洛呆滞,“明明是他半夜跑来偷窥我……”
怎么倒成了她不专心修炼?
“狗东西,不要脸!”
*
洛洛锁上后窗,连打八道封印,把它糊得严严实实。
长得和李照夜一模一样的草木傀人也被她扔了出去——不想看见这个狗东西。
她留下另一只草木傀人,对它使用了幻魂玉。
李二苗当年留下的小法术还挺精妙,洛洛研究片刻就掌握了诀窍。
她意念一动,略过大段大段无意义的空白时光,找到了草木傀人记录下来的一些旧画面。
她看见自己和李照夜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背心法。
本该坐在上首听他们背诵的老头子早已悄悄溜走了,留个草木傀人代替自己。
洛洛没发现,还在乖乖背书。
李照夜就狡猾多了,他眼睛半睁半闭,她背一句他跟着念一句,在那儿浑水摸鱼。
半晌,在外面做完坏事的李二苗回来了。
他没进殿,站在雕花大木窗外面,偷看殿里两小只。
洛洛:“……”
这两个狗东西,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她抿唇盯住窗外老狗,只见那老狗一边偷看一边笑,笑得像个傻姨母似的。
洛洛盯了片刻,眼眶微微发热。
意念一动,划走了这一幕。
春去冬来,一段段不完整的旧时光从洛洛眼前晃过。
忽地,李照夜年轻时候的帅脸撞了过来。
他看着像是练剑回来,鬓角微湿,一身暴躁。
掠过草木傀人身边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哑着嗓子吩咐它:“送一套袍子来小瀑布!”
草木傀人老老实实前往照夜阁。
洛洛跟随它的记忆,走进被李照夜扑腾得乱七八糟阁楼,取一套干净衣袍,送往小瀑布。
瀑布水流中,隐隐传来李照夜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洛洛惊奇不已:“洗澡都在练剑?”
狗东西是真拼啊!
到了近前,忽然发现不对劲。
瀑布落在他身上,溅起一层朦胧水雾。
他身材劲瘦,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结实的小臂绷得很紧,在水下来回摇动。
遒劲有力的水波一层一层荡开。
洛洛:“!”
她只愣了一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草木傀人把衣袍放在瀑布边平整的青石上,转身离开。
洛洛看不见瀑布底下的画面了。
但那规律的水声让她继续脸红心跳。
草木傀人踏出瀑布范围时,洛洛忽然听到年轻李照夜用极其隐忍、极其压抑的声音叫她名字。
“洛洛!”
低沉喑哑的声线,毫不掩饰的直白欲-念。
洛洛呼吸一颤,心中惊悸,神念蓦地从记忆画面中抽离。
她坐在窗榻恍惚片刻,脸颊很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难怪神魂幻境里他有“经验”——原来是在小瀑布底下一边想着她,一边解决自己得来的经验。
洛洛抿唇思忖片刻。
方才他憋得要炸,怕是又去了小瀑布?
她决定过去逮他——狗东西总是欺负她,也该她报复回来。
心念一定,她隐去气息,掠出窗户,悄无声息向着照夜阁后的小瀑布移动。
“哗——哗——哗!”
水声很响,隐去洛洛落地的动静。
放眼一望,李照夜狗东西果然躲在瀑布底下冲凉。
洛洛心跳加速,吸气,陡然瞬移!
“哗啦!”
她出现在他身后,抬起胳膊,一把环抱住他的腰:“抓住你了!”
李照夜:“嘶!”
一身浓如实质的怨气都被她惊散了一瞬。
他瞳仁一抖,见鬼似的扭头看她。
洛洛抿紧双唇,果断将手探入水中,向他抓去。
“……嗯?”
她呆呆眨了眨眼睛。
上次在温泉池子里,明明就是这位置。
此刻却抓了个空——“剑”不在,他的手也不在。
没能人赃并获。
“哗啦”一声水响,李照夜钳住了她的手腕。
他缓缓转过身来,幽黑的眸子垂下来盯她:“你干什么?”
她僵硬地动了动眼珠,左右一转,找到他的两只手。
他两只手都在——并没有藏在水里做奇怪的事情。
而且他身上穿着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失误了。
洛洛:“……”
她急中生智,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找你,有正事。”
李照夜眯了眯眸:“说。”
洛洛硬着头皮:“就是,大师姐让我们给那个剑法取名字,上次不是在水里练剑吗,我就来水里找找灵感!”
她越说越觉得可信,“嗯,对,就是这样!”
“哦——”李照夜点头,语气轻飘飘,“这样。”
洛洛用力点头:“没错,快想!”
“哗啦。”
他忽然往前一步,她本能倒退一步。
心头浮起些许惊悸来——夜里记忆太过深刻,她的嘴唇还在丝丝麻痛,舌尖也痛。
“躲什么?”他挑眉,“不是想名字?”
洛洛镇定:“嗯!对!”
李照夜:“那剑法在水里改进了几处?”
洛洛认真思考:“三处。”
李照夜:“最后一式在哪里完成的。”
洛洛用力回忆:“水底。”
李照夜:“你刚才想抓我哪里?”
洛洛顺嘴就答:“兄弟。”
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一寸一寸浮起惊恐。
他目光凉凉,语气幽幽:“抓到了么?”
洛洛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生怕他不信,她认认真真补充,“什么也没有。”
“哦。”他更像怨鬼了,“什、么、也、没、有。”
他低低地笑,笑得像个杀人狂。
洛洛:“……真的啊。”
“嗯,真的。”他缓缓点头,“兄弟不在家。等他回来……”
洛洛:“等他回来?”
他俯身凑近,冰凉的嘴唇轻触她耳廓。
“*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