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宝缇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但她还是会离开。
因为她很清楚,待在自己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把握住的男人身边,是一种多大的风险。
你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他的爱。
如果有一天这个爱没有了呢。
Max安慰了她很久,才让蒋宝缇的情绪恢复了冷静。
但是她差点忘了, 宗钧行这样的人, 即使真的短暂沉浸于恋爱的甜蜜之中, 他的本性也不会发生改变。
他的底色是严谨。
爹地曾经说过, 一个人的成功不会是绝对的偶然,不是背景够狠, 就是人够狠。
宗钧行的背景的确吓人, 但他显然不是那种会依靠背景来达成目的的人。
虽然他也不至于清高到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 早早地脱离家庭,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 彻底与家庭做切割。然后白手起家。
他没那么蠢。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会成为他向上的踏板。
无论是亲人, 还是家庭。
可悲的碳基生物,在他看来毫无区别。
蒋宝缇完全忘了这一点。她的无知她的单纯, 她的稚嫩, 都令她将事情想的无比简单。
或许真正的恋爱脑是她才对。
被宗钧行的温柔冲昏头脑, 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也忘了自己一开始为什么如此坚决地想要从他身边离开。
不过蒋宝缇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脑子。
Maurice应该是宗钧行特地留下来保护同时监视她的人。
他对他的信任程度仅次于William。
至于为什么不将William留下来。蒋宝缇想,或许是她总和William主动搭话的原因。
但她绝对不是对William存在那方面的想法。
她纯粹就是不服气。这个该死的机器人!
想到这里她仍旧有些咬牙切齿。
对待宗钧行如此言听计从,在她面前只会装聋敷衍。
“那个, 我想和我的朋友去聚餐, 你今天不用来接我。”下车之后, 蒋宝缇走到前排的车窗外, 与他进行友好交流。
之所以只能当二号,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伪人感没有William那么重。
Maurice的身材同样也很高大,他的肌肉甚至都快要将衬衫给撑爆了。
“抱歉, 我需要来接你。”
蒋宝缇抿唇:“可是我们会玩到很晚。”
“Kroos先生让我确保您的安全。”他油盐不进。
“我非常安全!”她和他保证,“要不我们加个好友?我可以每半个小时和你视频一次。”
她的提议让对方略微低头:“抱歉。”
好吧。宗钧行显然不允许他和自己有任何私下交流。而他对宗钧行有言听计从。
真不愧是他养的一条‘好狗’
“那你晚点过来可以吗?我会和他说的,可能需要十二点之后。”
在他下一个‘抱歉’说出口之前,蒋宝缇掌心相贴,搓着手请求他:“拜托拜托,我会和kroos哥哥说的,他会同意的。”
或许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戒心。
男人在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态度终于有所松懈:“十二点后,我会来接您。”
蒋宝缇笑着和他道谢,同时心里不忘庆幸,他比William的活人味要稍微重一些。
看来属于人类自主思考的能力还没完全被宗钧行驯化。
所以在某些层面上,他比William更像一个人。
蒋宝缇没有撒谎骗他,她的确给宗钧行打了电话。
事无巨细地和他讲述了自己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她以为他会没耐心去听这些,但他听的比她想象中要认真。
甚至在听到她说自己收到了某次大赛寄来的奖品时,他还会停下来夸奖她。
“很厉害,Tina。”
他真的很擅长鼓励教育,无论是成为一个父亲还是老师,他都会是那种会不吝啬夸奖的类型。
蒋宝缇闷声说:“是参与奖,都有的。”
“那也厉害,这种比赛的参与需要门槛。”
她听见他的温和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他不仅夸她,还找角度夸她。
她一直以为他并不在意这些。毕竟在他看来,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幼稚的。
包括她为了让自己履历更漂亮,经验积累更多一些,而参加的这些比赛。
或许在他眼中等同于孩童之间的过家家游戏。即使部分比赛,他还参与过投资。
当然,投资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她。
他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表现地游刃有余,这点是绝大多数都人做不到的。
不,应该是说是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
蒋宝缇时常好奇他从小接受的是怎样的教育。
她将问题迟疑地问出口,说完就开始感到不安。因为宗钧行的沉默让她认为自己说错了话。
她从未忘记,她如今的骄纵是基于宗钧行对她的纵容。
一旦这份特殊被褫夺,那么她和路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
不过宗钧行还是回答了她。
“和你从小所受的教育应该不太相同,除了一些必要的礼仪和教养,其他方面相对来说比较自由。”
所以,他‘长歪’成如今这样,和家庭没有直接的联系。
在娘胎里就坏了?
她沉默了很久,宗钧行也没有打扰。而是有耐心地等待着。
他的确将他仅有的耐心都给了她。因为最近的Tina还算乖。
所以这是给她的奖励。
当然,如果她不乖,相应地,她会得到同等的惩罚。
“还有话要和我说吗?”或许是她的沉默持续了太久,宗钧行轻声提醒了一句。
蒋宝缇摇头:“没有了。”
“需要我将通话开着?”他很体贴。察觉到她有些异常。
她鼓起勇气:“可以开着吗?”
他笑,语气包容:“当然。”
蒋宝缇犹豫:“不会打扰到你吗?”
“如果是别人,会。”他给予她特权,“但你不同。”
人过分有道德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蒋宝缇宁愿自己始终保世界以我最中心的公主病。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宗钧行对她的好而提前内疚了
之所以认为她一旦离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断了。当然是源于清楚宗钧行是个怎样的人。
他睚眦必报,但也绝情冷血。
他不可能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对于一个资本家来说,这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他的时间比一切东西都要昂贵。
蒋宝缇问他:“为什么我不同?”
他笑:“明知故问。”
她甚至因为他这声宠溺的话而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他们此刻并不是隔着手机在通话。
而是面对着面。他的额头早就碰到了她的额头。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嘴唇也会碰在一起,然后是舌头,再然后是他的手......
“我会尽快忙完,回去陪你。”
他的声音也很柔和,不再像优雅的法兰绒了,而是从她耳边温柔吹拂的风。
啊,上帝啊,她的心脏突然跳动的好快。
有心虚,同时也有心动。
但她还是保持平稳地回了个‘好’
其实一切的走向都十分正常。就和第一次逃跑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些不舍。
宗钧行对她的爱是完全地占有,她不允许他回国仅仅只是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吗?
蒋宝缇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宗钧行不允许任何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超过他。
这种极端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即使她爱他,也足够让她害怕。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些准备时间。
她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随便去了一个地方,中途下车后再换乘。她觉得自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做的还挺严谨的。
因为她总觉得,宗钧行除了Maurice之外,或许还安排了其他人监视她。
她之所以这么做,则是这段时间看的那些刑侦剧积累的经验。
她随手拦了一辆车,司机看上去还挺面善。
主动替她拎行李箱。
只是她隐约感觉哪里怪怪的。
“Jiang baoti小姐,您可以坐在后排。”
至于哪里怪,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思绪在脑海里飘,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国内外的犯罪手法其实都大同小异,确认好目标,然后找到机会下手。
宗钧行很低调。他的身份挖不出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她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只知道她每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包包,以及佩戴的首饰都很昂贵。
包括接送她的那辆黑车,也同样昂贵。
干这一票抵得过他们干一百票,到时候拿到了赎金,哥几个再好好爽爽。
毕竟长得也漂亮。身娇肉贵,皮肤细嫩,还年轻。
这双腿又细又长,袜子还能勒出淡淡肉感来。
学生妹干起来最带劲了。
爽完之后直接弄死,随便找个地方把尸体给抛了,然后换个身份去国外逍遥。
光是想到这儿,他对待面前这个行走的美金态度更加友好。
她的行李箱有点重,毕竟为了方便跑路,她将需要带走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了一个箱子里。
不重才怪。
她礼貌地和对方道谢,心想待会要多给他一些小费。
可她却不知道对方善良的长相之下,存在着怎样的龌龊。
真乖啊,不知道被玩哭的样子乖不乖。
对方将车门拉开,自觉避让到一旁,等待她上车。
蒋宝缇迟疑了一瞬,觉得未免也太热心了。但她仍旧没有多想。
她的那些戒心早就在宗钧行周全的庇佑下丧失的一干二净了。
毕竟他的身边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她无需担心任何事情。
可她显然是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是从这个‘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所逃离。
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甚至不等她过多的去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时,让她意想不到的男人就已经来到了现场。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形成的小型气流将周围的东西全都吹的乱七八糟,同时也将蒋宝缇的头发一同给吹乱。她的眼睛睁不太开,只能用手挡着。
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宗钧行此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螺旋桨产生的风力和声响都足够大,遮蔽了其他的杂音。
她隐约听到一声枪响,对方顿时捂着膝盖躺在了地上,痛苦挣扎。
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并迅速在地面积起一个红色的小‘水潭’
宗钧行居高临下地将枪口对准他的另一条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啊!!”比刚才更凄厉的惨叫。
蒋宝缇吓到捂住耳朵,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宗钧行已经将手里的枪扔给一旁的William。
在蒋宝缇愣神期间,她的肩膀被按住,对方仔仔细细地将她检查一遍。
直到确认她有没有受伤,他绷紧的下颚线才逐渐放松。
他的头发被螺旋桨带来的风吹的有些凌乱。但整体带给他人的感觉仍旧是从容不迫的。
蒋宝缇倒是被吓的脸色惨白。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打算上车。
宗钧行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可他......为什么对一个无辜的司机开枪。对方又不知道她去机场是为了跑路,人家只是拿钱办事。
宗钧行的脸色异常难看,阴翳到让人恐惧。
他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拽上车。
蒋宝缇尖叫一声,双手并用抓着车门不肯上去。
“你放开我!!!”
手腕上转筋的剧痛令他皱了皱眉,他用另一只手按着,企图适当地缓解。
身体上下每一根筋脉与肌肉似乎都开始痉挛。
他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去责问她,毕竟她有什么错。
遇到坏人,险些被绑架。她是受害者。他该怎么责问。
他应该安抚她,先安抚她的情绪。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他的太阳穴也在一阵一阵的胀痛。
会是她的错觉吗。蒋宝缇心想。
那只攥着她胳膊还没松开的手,似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但当她内疚地抬头去看时,到嘴边的道歉又因为男人那个冷淡凌厉的眼神,再次咽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宗钧行不与她说话,蒋宝缇也倔强地不肯开口。
可他身上源源不断的低气压让车内气流变得凝固。她想伸手去开车窗,又被他一个抬眸的动作吓到停下。
这次和上一次逃跑被抓不太一样。
太不一样了。
那一次,他说尽狠话吓唬她。
而这一次,他对她只剩下沉默,俨然已经无话可讲。他有怒气,但更多的是疲惫。
他的手搭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本就硬冷立体的侧颜线条因为此刻的冷峻,更显锋利。
他变得不再温和,不再儒雅,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才是真正的他。
蒋宝缇直到此刻才敢鼓起勇气偷偷看他。
或许是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游刃有余,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其他细节。
他的领带是歪掉的,明显不是人为造成,更像是...在奔跑中乱掉的。
衬衫也是,下摆不再一丝不苟地收束,一侧甚至垂落出来,遮挡了一半的皮带。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存在的绅士风度与礼仪。
蒋宝缇原本心中还在疑惑这一切,当她打算将视线收回来时,整个人怔住。
她清晰地看见他手指骨节上存在着几个很深的咬痕。
应该是他自己咬的。
人在焦急、惧怕、不安的情绪中,会陷入这种无意识的举动之中。
他呢,他是在怎样的情境下咬的自己。
手指交叉合拢,放在下颚前思考事情的同时。
还是.....
她看见他脖颈处的那条十字架项链从领口出抽了出来。此时松垮垮地垂在胸前。
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佩戴这条项链。
当时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毕竟这是唯一能证明我是教徒的证据。”
是啊,他几乎将所有的宗教禁忌都犯了个遍。
他根本不信这个,蒋宝缇知道。
他只信他自己。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将十字架取出来。
是在祷告吗?
替谁祷告呢?
宗钧行很沉默,即使蒋宝缇主动问了:“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些她所不懂的微妙情绪。
他没有回答她,再次闭上眼睛。
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到庄园。
蒋宝缇具体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很乱,到处都很乱。
思绪乱,情绪也乱。
近乎于绝望。
她其实结合宗钧行的反应,和刚才打车时察觉到底异样,大致也猜出了一些。
那个司机或许是个坏人,而宗钧行之所以来的这么及时,则是因为他的确在她身旁另外安排了人监视她。
虽然她总是自嘲他一定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单独监视。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其实是不认同这件事的。
她觉得他们的感情已经升温了。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宗钧行应该很爱她,她也很爱宗钧行。
明明他们的相处如此和谐,如此温馨。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即使她在他的书房安装了窃听器。即使他早就发现了,却仍旧愿意陪着她玩这场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实际上呢,他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对她的掌控。他需要她对自己的绝对服从。
并且,他不信任她,一如她始终都在想着如何逃离他。
在某些方面,他们又如何算不上登对呢。
蒋宝缇一言不发,扭头去看窗外。
回到家后,她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被强行带去了书房里。
宗钧行坐在沙发上,正在为自己的那些收藏品做保养。
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内里的衬衫并没有整理好,仍旧保持着原先那种有些凌乱的模样。
不符合他惯有的气质,但这种凌乱却放大了很少在他身上出现的随性。
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慵懒。
像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荡贵公子。
而他此时正在保养的那些收藏品,都是蒋宝缇最为害怕的东西。
她迟疑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Maurice呢?”
男人无动于衷地抬眸,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邃,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医院,ICU。”他淡声回。
蒋宝缇呼吸一窒,铺天盖地的自责与内疚涌了上来:“I.....ICU?你打他了?”
宗钧行冷笑一声,继续低头擦枪,将问题抛回给她:“怎么,他不该打吗?”
“为......什么。”
他将弹匣卸出来,换上新的,又简单调试了一下。
然后在蒋宝缇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将枪口抵住她的下。甚至还温柔地往上顶了顶。
冰冷坚硬的触感,激的她身子一颤。
他笑的很温和:“因为他是废物。如果世界上的废物全部消失,会顺眼很多。”
她几乎都要以为他下一句就该说出那句:——你也是,Tina,你是最碍眼的那个废物。
事后蒋宝缇再想起此刻发生的事情,仍旧会感慨自己近乎任性一般的勇气。她竟然在沉默数秒后,直接和宗钧行正面刚上来了。
虽然做法有点蠢。
她主动用手去扣动那把抵着自己下颚的手枪的扳机。
连续按了好几下,没有预想中被爆头的疼痛。
如她所想,弹匣是空的。
宗钧行眉头皱紧,失了刚才的从容。将她推开,与此同时,手里那把枪也被扔远。
他的力道很大,因为蒋宝缇听见了窗户玻璃被砸破的声音。
他的声音压着怒气:“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不是你主动用枪抵着我的吗?”她用从他身上学来的方法,用问题回应他的问题。
但到底年纪小,没经验,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委屈和害怕都快要冲破脆弱的遮挡,和眼泪一起汹涌倾泻出来。
那把枪从楼上砸了出来,连同玻璃碎片一起,吓到了一个路过的女佣。
但她不敢尖叫。
庄园主人喜好清净,最烦吵闹。他是个温和儒雅的绅士,脾气却并不好。
当然,这里的脾气不好并非是他会胡乱发脾气,而是他骨子里的狠绝。
他可不像真正的绅士那样宽容大度,庄园内很难有人连续工作超过一年。
大多都因为一些在别人看来没那么严重的问题而被辞退。
譬如他在家时,发出噪音打扰到他。
其实半个小时前二楼是有人的。
但Kroos先生淡声让他们滚。
并特意说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上来。”
后面这句话是看着蒋宝缇说出来的,“就算有人死在上面了,也不许上来。”
然而现在,楼上的嘈杂持续不断。
属于女孩子的声音不断透过破损的窗户传出:“你会放我离开吗,我除了逃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想把我留在这里,可是我不想。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我的去留?你是什么东西。我妈咪当然比你重要,她比你重要一百倍。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宗钧行,你算什么东西?”
Saya站在楼下叹气。
在她看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Tina小姐如今的任性骄纵是Kroos先生亲自惯出来的。
理应由他来承受。
上一次Saya还会担心Tina小姐的安危。这一次她倒是不再为她担心。
争吵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十几分钟。几乎没有听见Kroos先生的声音。
大约两小时过去,宗钧行从里面出来,平日一丝不苟的着装,此时满是挤压挣扎后的褶皱。甚至还有可疑的污渍。
至于是谁的挣扎......
他分别将领带与袖扣重新佩戴好,皮带也重新紧了紧。
神色从容不迫,让William去备车。
今天有场听证会,需要他本人出席。
他换掉身上的外套,看了眼Saya:“将医生叫来,给她看看。”
Saya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肩膀上的伤。
隔着衬衫也能看出咬的这一口下了多大的力气,肉都快剜下来了:“您的伤.....”
他停下来,神色微顿。然后抬手,隔着衬衫在伤处摸了摸,语气云淡风轻:“没事。”
医生很快来了,为蒋宝缇检查处理了一下。
她的任性只针对宗钧行一个人,对别人倒是很好说话,非常配合。
虽然免不了有些羞耻心。
“没什么大问题,觉得疼只是摩擦地太剧烈了,休息一下就好。”
蒋宝缇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一定是宗钧行叫来的。
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但还是礼貌地谢过了她。
顿了顿,她叫住她:“那个.....”
医生停下:“您说。”
蒋宝缇抿唇:“他.....他中途摘掉了,在外面蹭了很久,会有......风险吗?”
知道她询问的是哪方面的风险,医生从专业的角度回答她:“不进去就不会。”
她松了口气。
医生离开后,她躺在床上休息。很疲惫,也很累。她的体力和宗钧行根本没得比。他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有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和她筋疲力尽的她完全不同。
蒋宝缇躺在床上流眼泪。
她的心脏很乱,乱七八糟的那种乱。
宗钧行是对她很好,至少在她这次逃跑之前,他对她可以说是百般纵容。
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他对她的纵容也并非是盲目的。
他不会陪她回到港岛,在这方面,他需要她绝对的服从和温顺。
他不放她走,也不肯陪她回去。
半个小时前,他充满恶意地单手按着她的后颈,强迫她低头,好好看着。
她听见了绷紧撑开的束缚被扯脱的声音,然后是毫无阻隔的灼热。
险些将她最为脆弱柔软的那块皮肤烫伤。
男人动作很轻地蹭,言语和行为一起警告她:“我一直很想试一次。”
她停止了对他的撕咬,立刻从他肩上离开,牙齿和嘴上还带着鲜血的新鲜血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有些别样的昳丽。
宗钧行喉结滚了滚,没忍住,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接吻。
他的舌头强势,进攻性很强,不给她丝毫反抗的能力。不像平时,会故意吊着她玩,给她一些甜头。
他感受到她口腔内的血腥味。是他自己的血。
就这么混合着二人的唾液来回交换。
脏死了。
他的洁癖在此刻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但身体却格外诚实,不顾她的挣扎,舌头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拼命地吮吸。
大口啃咬。蒋宝缇的嘴巴被迫张大,她纤薄的后背被宗钧行的大掌掌住,她全身都在呈现抵触姿态,肩膀耸着,想离开他。
可是整个口腔早就被入侵了,舌头也被死死纠缠住。
水声四溢。
她一边抵触,一边被他高超的吻技舒服到翻白眼。
“呜。”
他的舌头终于离开了她,蒋宝缇却不受控地将自己的舌头往外伸。
她觉得整个口腔已经麻木到不再属于自己。
不等她反应过来,将舌头收回去,宗钧行已经绷紧下颚线,再次吻了上来。呼吸粗重而急促。
如果有镜子的话,她一定能看见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嘴边不受控流出的津液和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将她的整张脸都弄得湿透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所有地方好像都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她用手捶他,含糊不清地用一些侮辱性词汇骂他。
虽然含糊不清,但宗钧行可以通过她零碎的声音,和舌头在自己口腔内蠕动的频率判断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的脸有些黑,手放了下去,惩罚般地在她最脆弱敏感的地方捏了一下。
“啊!”分不清是疼痛还是别的,或者二者都有。
她尖叫一声之后在他肩上剧烈的痉挛颤栗。像是一尾被海浪拍到岸上的鱼。
宗钧行按紧她的后背才止住她不受自己控制的颤抖。她的胸膛陷进他早已变得硬邦邦的结实胸肌之中,顶的她有些疼。
她又开始哭,用最后的力气对准早就被她咬出血的肩膀再次咬下去。
“我会回去的,我回去之后就立刻和其他人结婚。”
男人轻笑:“你可以试试。”
她也不甘示弱地学着他的笑声,但画虎不成反类犬,非但没有他半分松弛有度的威慑,反而只剩下可笑。
“我还会把我和我老公上-床的视频发给你。”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颈,她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道在逐渐加大。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透着磁性。他低头,嘴唇和鼻梁贴着她的肩游走。像亲吻,又像是野兽在进食前轻嗅猎物的味道。
但他的唇有意无意从她皮肤上扫过,有点痒,声音传进她的耳边。
“我让人给你打一把贞操锁,如何?”他的手指轻轻按住她脖颈上的一个地方,淡声询问她,“知道这是哪里吗。”
她不说话。
他贴心的为她科普:“颈动脉,我稍微用点力你就会晕死过去。等你醒来的时候,或许贞操锁已经戴在了你的身上。只有我能打开。”
蒋宝缇一点也不害怕。
她不担心宗钧行真的会这么做。
他不会的。
或许是一种直觉,也或许是她能够感受到。
他每次都只是将警告说的非常吓人,但没有一件是真的在蒋宝缇身上实施过的。
她适当的软化了态度,软硬兼施:“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我偶尔会回来看望你,或者你也可以去港岛找我。我有好多朋友她们和男朋友都是异国恋。”
他只是轻笑:“Tina,哪怕是‘狗’,我都必须确保他们的脖子上只套上了我手里的狗绳,更何况是女人。”
他需要绝对的掌控和占有,而不是分隔两地。
显然,他不可能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提早规划好的商业路线。
至少在未来十年内,他的发展中心都集中在欧洲。
毕竟不同国家的政策大不相同,限制多,手续步骤也多。他嫌麻烦。
蒋宝缇不再说话,凶巴巴地瞪着他。
宗钧行笑容温柔,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谈不妥就翻脸?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该去救你,应该让你死在外面才好。”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最狠的话。
甚至站直,站在床边,握住她的脚踝将她重新拉到自己面前。
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道弄得猝不及防,直到耻骨撞到他的大腿,才反应过来。
男人宽厚的肩蛰伏下来。
高大挺拔的身材,强悍而有力的肌肉,此时全都蓄势待发。
他将包装袋撕开,低下头,在她的注视下气定神闲地重新戴好。
对比起来,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显得没有那么夸张可怖了。
蒋宝缇看了眼自己的小腿,又看了眼他肌肉绷紧,更显遒劲的手臂。
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的小腿还没有他的手臂粗。
无论是男女巨大的力量差异,还是二人的体型压制。蒋宝缇觉得自己能够弄伤他,全部是因为后者的忍让与纵容。
“既然谈不妥,那就闭上嘴继续。”
他弯下腰,身体带来的阴影和野兽般强势危险的侵略性,铺天盖地的压向了她。
......
然后就是现在了。
蒋宝缇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
她有些憔悴,或许是由于昨天的事情。
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慢吞吞地下楼。
她和宗钧行的关系如今变得十分诡异。从前的她温顺乖巧,和强势霸道的宗钧行完美互补。
但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踩在宗钧行的雷点上蹦迪。
夸张的烟熏妆,拉长的眼线。
头发戴的是假发,她前段时间让人从国内代购来的,上万一顶,纯手工,真发编的。
颜色倒还好,没那么夸张,白金色,长卷发披散,戴了一顶粉色鸭舌帽。
搭配上她的烟熏妆和那对大圈耳环后,有种颓靡的美感。
像处在叛逆期的芭比。
倒是很符合当下这个阶段的蒋宝缇。
前几天和妈咪通话中得知,爹地将她接了回去,昨天二人还一起吃饭了。
说到这里时,妈咪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甜蜜。
蒋宝缇愣了很久。爹地不是打算将妈咪送回乡下吗,怎么又突然将人接了回去?
她思考了很久,最后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
-
她今天的打扮将Saya吓了一跳,后者略带迟疑,还以为这位是Tina小姐的朋友。
直到她开口说话,听到熟悉的声音,Saya才确认是她。
“Saya姐姐,您昨天烤的曲奇饼还有吗?”
Saya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愣了许久。今天的Tina小姐和往常很不一样。
平日里的她穿着打扮都十分精致,肉眼可见的贵气大小姐。
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柔嫩的像是刚剥壳的鸡蛋,寻不见毛孔。占尽年龄优质的那张脸上胶原蛋白丰富,眉目明艳,偏又多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柔软。叫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而现在...
仍旧明艳出众,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彻头彻尾被宠坏的骄纵大小姐。
Saya吞下诧异,轻声致歉:“隔夜后口感会变差,昨天您一直没下楼,我拿去给福利院的小孩们分去了。”
蒋宝缇点了点头。
Saya说:“您要是想吃,我再去烤一点?”
“不用了。”蒋宝缇有礼貌地拒绝,“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嘴巴有点苦,所以想吃点甜的。”
Saya说:“今天做了沙拉,我去给您拿一些。”
“不了。”她再次拒绝,“我没什么胃口。”
她最近在穿着上很是低调,就连包也是普通的帆布包。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餐厅内的另一个人。哪怕他的存在感强到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对方同样一言不发,一杯热美喝了半个小时。
蒋宝缇走出去,咳嗽了几声。嗓子有点干涩。大概是上火了。
待人走远后,男人这才放下手中那份看了半小时仍旧连第一行都没看完的财经报纸。
动作从容地将报纸折好,随手扔进垃圾桶中,然后吩咐Saya,晚上煮些梨子水。
Saya眼观鼻鼻观心地点头,并不多问。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一直很怪,给人一种很和谐,却又像是假象的和谐。
白天没什么交流的二人,晚上倒是整夜整夜地交流。像是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了那方面。
白天越恨,晚上做的越狠。
Saya每天早上五点过来协助厨房料理食材,二楼的动静仍旧没有停止。
Kroos先生的身上总是带着伤,大多都是咬伤或是指甲的划痕,Tina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嘴巴总是肿的,甚至连走路都没办法将腿并拢。稍微碰到就会被刺激到弯下腰。
Kroos先生更是直截了当地让Saya这段时间多给煮些补身体和恢复体力与气血的汤药。
至于是在哪里耗费掉了体力和气血,答案不言而喻。
蒋宝缇不领情:“不需要你假好心。”
他轻笑:“我只是不希望你下一次又会在我干到起劲的时候,昏死在我怀里。”
她先是一愣,随后眼睛颤动了一下,最后移开目光。睫毛颤了颤,眼底流淌的光都暗淡了。
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副强忍委屈的倔强模样。
宗钧行的心脏莫名被这副神情轻微刺痛。
“我......”迟疑片刻后,他放缓了语调,手伸向她。
似乎是想要解释,为自己刚才锋利冷漠的话道歉。
他最近的确有些‘失控’
但蒋宝缇已经跑上了楼。
那天晚上家里倒是难得的平静。
Kroos先生在客厅坐了一整晚。一言不发。
偶尔会朝二楼某个大门紧闭的房间看一眼。
他很沉默,却不是以往的冷淡与傲慢。
而是另一种情绪。Saya看不懂,但她猜想,应该是一种不太好的情绪。
否则他也不会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
Saya到底是没能坚守住自己的职业底线,去找William询问这件事。
那位沉默寡言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警告她:“这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做好自己事。”
Saya立刻不敢再开口。
或许是对方总被Tina小姐用言语训来训去,说他是机器人,还说要扣掉他的电池。导致Saya忘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William对Tina小姐温顺没有脾气,是因为Kroos先生。
如果没有Kroos先生女友这层关系,恐怕在她第一次伸手去找他后颈上的电池时,手臂骨头就被William给卸掉了。
到了第二天,蒋宝缇终于肯从房间里出来。她将自己衣柜里的那些衣服统统拿去捐掉了。
那些都是宗钧行买给她的。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因为这些都是他喜欢的风格。
乖乖女风格。
蒋宝缇才不喜欢。
去死吧!
现在的她和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女儿没有任何区别,而宗钧行这位daddy,显然比真正的爹地少了几分慈爱。
——当然,不是指蒋宝缇自己的爹地。
她接受了同学的邀请,去参加一个深夜派对。妆都化好了,离开时却碰到刚好从书房出来的宗钧行。
他看到她脸上夸张的妆容,又看了眼她斜挎在肩上的包。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
一言不发地将她拉进盥洗室。
蒋宝缇想要离开,刚扑到门边,被他轻松拉走。
他将门从里面反锁,当着她的面把钥匙扔进马桶中冲走。
“你要做什么......”蒋宝缇只能大声呼喊Saya。
宗钧行无动于衷地看她呼救。
他没有给她答案,而是用另一个问题让她自己认清现实:“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他无比冷静,却也无比尊贵。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如往常。这让蒋宝缇开始心虚。
深色的西装马甲将他的冷淡气质再次拔高。
宗钧行不可能先低头的,她清楚这一点。但于此同时,她也不可能低头。
他休想。
所以这一次的冷战就是死局。他们之间可能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当然,宗钧行想要强迫她同样简单。
虽然目前这个程度根本算不上强迫。
可他的耐心是有限的,总有被耗光的那一天。
“我知道是因为你,这里的所有人对我好都是因为你,包括学校的教授,还有平时遇见的那些的人......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在港岛过的也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这些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卖惨博同情,以她现在的处境,卖惨对她来说就是示弱。
她不可能这么做。
她甚至恨不得立刻去医院做个加固手术,将全身的软骨头都硬化一遍。
每次她因宗钧行的强硬态度而短暂生出服软念头的时候,她都想给自己跪下。
——求求你有点骨气。
之所以说这些,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
可对方在听完她说的这番话后,那双眼睛却变得更加阴沉,那股风雨欲来的阴翳气场令她后背发凉。
“所以,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家?”他的声音有些不太正常的嘶哑。
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蒋宝缇愣了一下:“再怎样那里也是我的家。”
“这里也可以是。”他说。
“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充满暗示的一段话:“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的血缘连接在一起。”
蒋宝缇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
她才不要怀他的孩子。
宗钧行似乎也很快清醒,他唇角微挑。眼底的轻嘲不知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那天的派对她没能去成,宗钧行让她卸妆她不肯。最后还是他自己亲手替她卸掉的。
将她拉到洗手台前,一点一点替她擦去脸上化妆品留下的痕迹。
他之所以会,是因为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
蒋宝缇很贪睡,体力也不足,很多次他还埋在她的身体里,她就已经昏死过去。
上一次宗钧行不清楚她脸上的妆容需要卸掉,导致带妆睡了一整晚的她,第二天一直在娇嗔埋怨。
“带妆睡觉很伤皮肤的!”
宗钧行不懂这个,但他还是记住了她的委屈。
所以无论她有没有化妆,抱着她去洗澡时,他都会仔仔细细地将她整张脸用卸妆油清理一遍。
往往第二天都会换来她雀跃地亲吻。
“你真好,还帮我卸妆。奖励你亲我一百下。”
而现在,她不情不愿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全是不服气。
宗钧行的太阳穴突然一阵阵地发胀。
他抬手按了按,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在此刻涌了上来。
他最近开始思考,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或许,或许他适当地低一下头,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她还是个孩子,可以任性。或许,他也该服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