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从那次之后, 蒋宝缇停止了继续‘发疯’
日子照旧和从前那样过着,很平静,也很寻常。她似乎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宗钧行对她霸道强硬的掌控和占有。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懒得搭理宗钧行。
早上她换好衣服出来,餐厅内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蒋宝缇像往常一样打算直接离开。
坐在里面的男人声音低沉:“进来。”
这显然不是商量的语气。
她迟疑了一瞬, 还是进去。
“早饭吃完再走。”他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 眼睛也未抬一下。
蒋宝缇说:“如果我不吃呢?”
“那就一直坐着。”他语气冷静, 终于肯屈尊降贵地抬起他那双属于冰冷的灰蓝色眼睛, 看着她。
蒋宝缇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听话地拿起刀叉, 将那份煎蛋一分为二, 小口小口地慢吞吞吃完。很有餐桌礼仪, 用餐的姿势也十分优雅流畅。
不仅是从小受的教育使然, 更大的原因是来到这边之后, 在宗钧行的调教和亲手教养下, 她的礼仪往上跨越了无数个level。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待在宗钧行的身边的确收获了很多。
非常非常多。
但这不能抵消他对自己的圈禁。
“可以了吗?”
她纤细漂亮的手指勾着空掉的盘子, 让他看, 另一只手宛如挑衅一般拿着刀叉, 不断地在盘子边沿敲打。
发出的噪音果然令宗钧行微微皱眉,他语气严厉的斥责:“有教养一些,Tina。”
“哼。”她不情不愿地将手松开, 因此, 刀叉和盘子一起跌回桌面。
好在有厚重的桌布隔着, 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穿上外套, 换好鞋子出门。
Saya从里面出来, 手里端着Kroos先生让她煮的莲子粥。
Tina小姐最喜欢这个。
她出来时刚好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迟疑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
“Kroos先生......”她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粥, 似乎在询问这粥该如此处置。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疲惫,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站起身:“倒掉吧。”
家里的氛围说好不好,说坏不坏。Tina小姐虽然和Kroos先生有些小别扭,但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别扭其实常有发生。
毕竟Tina小姐那个娇娇脾气,十天里就有八天在生Kroos先生的气。
生气的原因也稀奇古怪。消息回晚了生气,语气重了也生气,说的字少了也生气。总之,只要她想生气,就总能找到生气的理由。
最近不需要去学校了,蒋宝缇开始在一个艺术馆实习,事儿其实不多,但比她想象中累。
不过这样也好,有理由晚回家了。
宗钧行的电话打来时,她正在检查明天的展出场馆,以防出现任何差错。这次的展出艺术家是她很喜欢的一位。
能负责她的展出,蒋宝缇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电话接通时她还在欣赏展出的压轴画作。
男人的声音平缓,隔着电磁波传来,更加听不清情绪。
“几点回来,我让司机去接你。”
她叹了口气,故作遗憾:“今天可能会很晚呢,待会要和同事聚餐。”
宗钧行:“超过十一点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她低头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半个小时甚至都不够她到吃饭的地点。
“我已经开始工作了,我想我应该有拥有正常社交的自由吧?”
面对她的抗议,他不为所动,语气始终从容:“早八点到晚十点,你可以随便自由。”
“......”蒋宝缇真的很想冷笑,但她觉得自己的冷笑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能怎么做?她什么也做不了。
脾气她也发过了,冷战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还砸了他的书房。
换来了什么?
宗钧行冷静的像是没有情绪的死人。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机器人,William只是在他身边待久了,变得越来越像他了而已。
-
或许是因为妈咪非但没有被如愿送走,反而还被接了回去。蒋宝珠计划落空,有气没处撒,只能来蒋宝缇这儿出气。
如果在以前,蒋宝缇倒还有心情逗逗她,可是现在她自顾不暇。
毕竟和宗钧行比起来,蒋宝珠就像是地上不起眼的一粒沙。
连当那颗硌脚石子的资格都没有。
蒋宝缇最后还是在十一点回了家,只不过稍微晚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算是她的‘叛逆’
宗钧行坐在客厅里,听见开门声,无动于衷给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今天戴了眼镜,他的度数应该不高,镜片很薄。他其实更加适合单框眼镜,因为他眉骨高,深眼窝,可以完美地固定住。
这样的眉眼冷漠,却也多情。简直是两个极端。
当然,现在属于中间阶段,不冷漠也不多情。只有冷静的平和。
他合上手里看了一半的书:“第一天实习,和同事相处的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温和,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除了对她私生活的打听,还有对她的关心。
“还行,同事们都挺热情的。”她低头换鞋子,也没有看他,语气敷衍。
宗钧行的手搭放在膝盖上:“明天我开车送你,顺便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这样的话似乎一般只会出现在长辈的口中。如果是以前,蒋宝缇会很开心。
但现在,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样,盖子一直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稳定。
可一旦打开,那些问题就成为了阻碍他们的最大问题。
拥有主动权的上位者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于是事情永远没有解决的那一天。
蒋宝缇的音色动听,像是一大团奶油,柔软中带着甜,哪怕说出尖锐的话,也没什么杀伤力:“看什么,你不是早就调查好了吗。我工作的地点在哪,我的上司是谁,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我平时都需要接触到什么人。我有没有和男人说话。”
宗钧行的情绪比氖还要稳定:“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Tina。”
“和男人说话也会有危险?”她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来,这样的表情很适合她。她本身就长了一副懵懂无知的眉眼。
宗钧行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的眼睛上:“我并没有阻止你和他们交谈。”
她耸肩:“好吧,看来是我狭隘了。”
即使她的语气仍旧软绵绵的,但宗钧行太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他几乎彻底看穿了蒋宝缇。
于是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心平气和的交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我心平气和的请求您放我回去。”
宗钧行沉默数秒,再次靠回椅背,他取出金属烟盒和打火机,不再看她:“回房休息吧,不早了。”
呵。
她在心里冷笑。
该死的美国佬,从来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蒋宝缇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有可能会被宗钧行‘囚禁’一辈子的现实。
他根本就不愿意和她谈论这件事。他一直在回避。
事实上,这好像还是宗钧行第一次如此抗拒一件事情。以蒋宝缇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会绕道而行的类型。
他的狠绝程度,任何东西挡了他的路,他会直接让对方彻底消失。
可是这次,他一直在回避。
妈咪的电话比以前打的更勤了,除了关心她的身体之外,也会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蒋宝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用毕业典礼来搪塞。
可是毕业典礼的时间也近了。她不清楚毕业典礼之后还能找什么理由。
Max安慰她:“其实这边也挺好的,等你稳定下来可以将你家人接过来。”
现在不是这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她是被困住的。
Max叹气,她一直有句话想和蒋宝缇说,但又怕会伤害到她。
可是现在,她绝对无论如何都得说了。
“Tina,从你主动和他搭讪的那刻起,你就该明白,这种地位的男人不是你说来就来,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你很难做到全身而退,除非对方同意。”
对啊,的确是这样。
宗钧行经历过的大场面远超蒋宝缇的认知。
如此丰富的阅历,又怎么可能栽到一个女人身上。
而且还是一个女大学生。
有钱人不是傻子。这点她应该比Max更加清楚。
他们的成功不是偶然。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精明,更精于算计,城府宛如 一般,深不可测。
被女人利用,被女人玩弄感情。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对他造成的影响可能还没有一粒小石子扔进海里造成的风浪大。
“好吧,的确是这样。是我当初想得不够周全。”
Max见状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懂他有多可怕而已。”
蒋宝缇是个乐观的人,也是因为她乐观,所以她才没有变成一个怨天尤人的性格。
她虽然没有认命,但也没有自怨自艾。
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能享受的时候就多享受。
至于现在,多花点他的钱吧。
家里最近收到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品牌方亲自让人送上门的。蒋宝缇手里有好多张宗钧行给她的卡。没有上限的那种。她想怎么买就怎么买。
宗钧行回到家,看到客厅里还来不及整理的货物。
连进去的路都堵住了。他看向Saya。
Saya连忙过来整理,并和他解释:“这些都是Tina小姐购买的。”
宗钧行停顿片刻,随意捡起一件拆开。
里面是一条裙子,用防尘袋装着。他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并不暴露。
他询问Saya:“她回来了?”
“还没有,刚才打了电话,说是和同学出去写生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给Saya打电话,却不给他打。
宗钧行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裙子攥紧了一些,面上始终从容:“有说具体的时间吗?”
“她不确定,如果结束的早就会立刻回来。”
“嗯。”宗钧行低下头,看了眼被自己攥出褶皱的裙子。将它递给Saya,“拿去熨一下,不要留下任何褶皱。”
不然,她又会生他的气。
他回到书房,电脑开着,工作的事情却持续不了一分钟。有种未知的焦灼情绪一直缠着他。
最后还是伸手,在桌下摸了摸。
直到手指摸到一个硬物,他松了口气。
还好,那个监听器还在。
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继续监视他。
她总说他像她的爹地,她缺失的那份父爱在他身上补全了。
宗钧行不认为这是什么夸奖的话。仿佛他只是一个备选。
他需要任何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算是集团控股,他也需要身边的人都成为死心塌地的狗。
他永远握着操控一切的缰绳,或紧或松,都由他来决定。
Tina也是一样。
不,她不太一样。
她需要比那些人更加的‘衷心’
必须绝对地,服从和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抗拒谈论放她回国这个话题。
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那里有太多她在意的人。
他们陪伴了她那么久,甚至不需要靠财富和外在就能吸引她。
他拥有的只有这副让她感兴趣的皮囊和取之不尽的金钱而已。
如果哪一天她对这些东西失去兴趣了呢?
他无法忍受她对其他人的在意超过他。
为了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她,宗钧行最近的工作大部分都转移到了家里。
试图绑架Tina的那伙人,是团伙作案,宗钧行让人找到了幕后主使。东南亚那边的人。William直接过去将人绑了回来。
对方被倒吊着,头淹进水里,快死了才被拉出来。
宗钧行在家的穿着很随性,深色内搭外是一件羊绒大衣。那种属于绅士的优雅古典少了几分,更多的是上位者目空一切的迷人魅力。
当然,如果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蒋宝缇,她会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迷人。
但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被倒吊着,头悬进水里,吓尿裤子的某团队头领。
于是他带来的只有恐惧。
“麻烦将我交给警方吧,我愿意自首。”对方战战兢兢地说着蹩脚的发音。
宗钧行叼着雪茄,一旁的男人立刻举着打火机过来,用手挡着风,毕恭毕敬地为他点燃。
他嘴里呼出一口薄烟,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在他那强到吓人的气场映衬中,这份温和又显得无比危险和诡异。于是男人颤抖地更加厉害,只可惜他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他无法挣脱。
宗钧行问他:“那些被你们绑架的人,最后都是怎么处理的?”
对方被揍的鼻青脸肿,两边肩胛骨的弹孔周围鲜血都快凝固了。
他不敢再撒谎。
面前这人太可怕了。
无论他说什么,他都能立刻看穿他说的是实话和谎言。
他弯下腰,笑着告诉他:“我最讨厌不诚实的人。”
于是他每撒一个谎,身上就会多一个伤口。
能压制危险的,只有更加危险的人。
在宗钧行面前,对方稚嫩如幼童。
他站直了身子,视线再次变得居高临下。抖了抖肩,身旁的男人立刻会意,将他搭在肩上的羊绒大衣拿走。
而此时,他身上只剩下那件深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裤。他如此的高大,体魄强悍的宛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对方的回答让他勾起唇角,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笑着抬手,William会意,带他离开,去他该去地方。
“放心。”在离开前,宗钧行将那条十字架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送给他当践行礼物,“上帝会保佑你的,好孩子。”
宗钧行是个好人,他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所以,他不会伤害他的。
对吗?对啊。
他当然会将他交给警方。
整个院子在Tina回来之前重新变得安静平和。
宗钧行收起危险的冷淡,将地上脱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
他看向Saya,得知Tina已经回来了。
她最近开始吃调养身体的药,宗钧行让医生给她开的。她的体质太差了,食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那个药物含有一些安眠成分,短期吃没关系。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澡都来不及洗就困到躺下了,意识昏昏沉沉的。
宗钧行手中还拿着她的衣服,让Saya离开后,他在她身旁坐下。
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睡着之后的她好乖。
他伸手摸她她也不会反抗,反而还会无意识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一蹭。
好乖。他的掌心弯曲,捏住了她柔软的脸颊肉。
他的眼神和心脏一同变得柔软。
情不自禁地弯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呢,乖巧地留在他身边。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而他要的,只是她能留在他的身边而已。
蒋宝缇睡得不够彻底,半梦半醒,看来这个药物起不到十分彻底的安眠作用。
意识困了,身体却很难入睡。
她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属于男人身上的清苦。她身体习惯性地产生依赖,完全就是本能。脑子已经困到不清醒了,由身体的本能掌握主动权。
所以当男人将她抱进怀里时,她并没有反抗。
看来这具身体对他十分地信任。
“很困吗?”男人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她撅着嘴:“一点点。”
“睡吧。”他轻声叹息,将人抱的更紧,“头疼不疼?”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点头:“疼。”
宗钧行用手为她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今天的写生还顺利吗?”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不太顺利。”她好委屈,“画到一半作为主体的树被砍了,最后靠想象力画出来的。”
有多久没有听到她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稀松平常的相处会成为一种奢望。
宗钧行的手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直到她娇滴滴地喊疼,他才将手臂稍微松了松:“和我讲讲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吧,Tina。”
“你不是都知道吗。”哪怕快要睡着也记得他一直派人监视她的事情。
“我更想知道在Tina的视角里,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低头亲吻她,“我在意的只有这个。”
他太想念她嘴唇柔软的触感了。
太想念了。
他吻的十分动情,不再睁开那双写满理智冷静的眼睛,欣赏被自己吻到失神的Tina是怎样的表情。
而是拥有着比Tina更加失神的情绪。
嘴微微张开,舌尖和她的舌头轻轻勾缠,松开,继续勾缠,最后慢慢地含吮,像是在品尝一道甜品。
她想回答,可是整张嘴都被塞满了。呜咽了很久,男人才终于肯将自己的舌头从她的口腔中抽离。他甚至还贪婪地舔走了她唇边流出的水渍。
“我......”她在回想。
而她回想的时候,刚从她口中抽离的舌头已经进入到了她干净的耳道。正在温柔的舔舐,含吻,吮吸。
淫-靡暧昧的水声和吞咽声都被无限放大。
偶尔还有低沉磁性的男声发出的,性感的低嗯。
他很满足,也很迷恋这种感。
好在她理智不能完全集中,所以反应也没有那么敏锐。
“我开始工作了,嗯...同事都还行吧,虽然有几个非常讨厌的,总是欺负我,不过这几天倒是看到我就躲。最近妈咪的状态好了很多。这几天和同学约好了去写生,还参加了很多场新品发布会,虽然没有很喜欢的,但还是全部买了下来。嗯.....还有,还有什么我也想不起了。好困。”她打着哈欠。
“我的问题是不是很多?”他用袖子替她将自己舔湿的耳朵擦干净。
“嗯,好多。”她很诚实。
宗钧行笑了笑,再次将她抱进怀里。他无比珍惜这次和她‘和平相处’的机会。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她神志不清地问:“我是乖孩子吗?”
“嗯,Tina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
他的外套已经脱了,怕硌到她,此时身上只剩一件衬衫,扣子依次解开。
让她更好地靠上去。
蒋宝缇不怎么喜欢纯种白男,但这种混一半的她觉得刚刚好。
混血就是好啊,皮肤白皙,奈头都是粉的,看起来很可口。
她醉醺醺地玩弄了一会儿,对方也不阻止,而是用手爱抚她的后脑。反而还主动将自己送到她唇边,方便她的动作。
他对她有种溺爱的纵容,只要不涉及他的底线问题,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底线?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他的底线早就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之中,不断变得更低。
现在变得只剩下一个。
——别离开他。
偏偏她连这个也要触碰。
不听话的坏孩子。
他伸手在她臀部上拍了一巴掌。她轻轻哼了一声,屁股扭了扭。
整个人有种要睡不睡的困倦。嘴巴咬着不肯松开。
真好啊,男人的胸肌,又软又有弹性,这么大,扇一巴掌还会轻微抖动。
她就这么趴在上面睡着了。
宗钧行低下头,替她将遮住脸的头发轻轻拂开,看了她很久。
如果能一直这样,一直这么听话。
她想要的一切他都可以给她。
蒋宝缇醒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从床上坐起来。昨天好像做了一个关于宗钧行的春梦。
梦里的场景有些真实。
那几天她和宗钧行都处在一种怪异的平衡之中。蒋宝缇来了例假,于是二人连唯一的‘交流’机会也没了。
那几天的画展因为主题的原因,都是晚上展开。
于是蒋宝缇的作息也被迫调成了国内作息。
白天睡觉,晚上休息。她原本以为这样就不用见到宗钧行了。
结果这人似乎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她出门时看见他坐在客厅,她早上到家,仍旧看到他在客厅中。
她也不和他打招呼,将‘没教养的坏孩子’贯彻到底。
宗钧行也沉默不语,但她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乱七八糟。
她似乎在这里开展了自己的新生活,工作上虽然碰到了一些糟糕的同事,但也有人非常不错的。
于是相互加了联系方式,偶尔会一切出去吃个饭。
她认命地想,或许不久后,她也会被这边的华裔同化,然后慢慢地融入他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一屋檐下,她和宗钧行似乎很久没有完整地讲过一句话了。
有时候感觉到他的脚步停在自己面前,蒋宝缇会飞速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她能够透过门沿下方的阴影判断出,男人在她的门前站了很久。
但他还是离开了,并没有擅自将这扇门打开。
蒋宝缇抬手抹了下眼睛,她绝对不是难过了,她只是眼睛有些难受而已。
直到有一天。
她刚出门没多久,就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宗钧行此时就坐在餐厅中,桌上放着一杯凉掉的咖啡。
而电视里,在播放夜间新闻。
听到开门声,他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原本平静的神色在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双腿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紧又放大。
呼吸一瞬间的加重,导致喉结滚了滚。
Saya上前扶她:“腿受伤了吗?”
“还好。”她说。
Saya眉头微皱:“路都走不稳了,需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说这番话时,她甚至往客厅看了一眼。男人仍旧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背影看不出他的情绪,唯有与生俱来的冷淡气场。
他的宽肩将电视遮住,但仍旧能够感受到,电视不知何时被调小了音量。
所以二人的对话便更加清晰。
“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Saya说。
蒋宝缇连忙摇头:“真的不用。”
她不好意思和Saya讲,毕竟太丢脸了。
走路的时候左脚不小心绊到右脚,平地摔。
难怪宗钧行总是提醒她,走路时要专心。
她之前还嫌他啰嗦,看来是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Saya对她保有基本的关心,但蒋宝缇说了没事之后,她也不会失去边界感继续去问。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位纤细柔弱,却又有些倔强的女孩子,一瘸一拐,艰难地走上楼。
她的膝盖不敢弯曲,只能用手去扶着楼梯护栏,然后慢慢往上移动。
直到此刻,宗钧行才肯将自己的视移过去。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缓慢,下颚线也在一瞬间绷紧。包括自然搭放在膝上的那只手,也因为忍耐情绪而紧绷,力道大到皮肉都被骨节撑至发白。
他无法上前,Tina会抵触他的关心。
蒋宝缇终于艰难地走上楼,并回到自己的房间。
摔的其实并不严重,之所以行动不便是因为伤在膝盖上。走路时这里会弯曲,弯曲则会拉扯皮肤,拉扯皮肤的同时伤口也会被拉扯到。这才是最致命的。
蒋宝缇对着伤口喷了点消毒水,又拿来棉签小心擦拭。
疼的她想要嗷嗷叫。然后她就真的嗷嗷叫了。
疼死了啊啊啊啊!
她隐隐有些担忧,应该不会留疤吧。她夏天还要穿裙子的。
以前这种事情都是宗钧行在照顾她。
在蒋宝缇看来他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有他在身边,她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现在不同了。现在她只能嗷嗷叫一会儿,等没那么疼了再躺下。
由于伤在膝盖上,她一整晚都睡得不怎么踏实。
腿完全没办法弯曲,只能保持全程伸直的状态。
偏偏她睡觉又不老实。而且如今天气冷了,即使家里有暖气,可对她一个体寒的人来说,一个人睡,被窝永远是凉的。
缺少了那个天然的人体供暖,她就要习惯一个人睡觉。
而一个人睡觉的彼端就是,她总是喜欢侧躺着,将身体蜷缩起来。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人类之所以会认为身体蜷缩侧躺着这样的姿势很安心,是因为这和当初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是一样的。
为了防止自己夜晚睡觉不安分,导致对膝盖造成二次损伤,她想到一个非常馊的主意。
用围巾将自己的左脚绑在了床尾柱上。
这样就不用担心乱动了。
她甚至不清楚是不是做梦。在她睡着后,似乎有人进到她的房间。
为她又处理了一遍膝盖上的伤口。
因为她感受到有一双宽大的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的膝窝。
同时,温热的呼吸温柔地吹在她的伤处,抵消了刺痛。
可她太累了,累到不想睁开眼睛。
次日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照到屁股了。她坐起身,突然发现脚踝上的围巾不知何时解开了,被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膝盖下方则垫着一个软枕,而膝盖上的伤口显然被细心处理过。
上面的血污和尘灰也被处理干净,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只剩下开始结痂的伤口。
和她拙劣的处理手法完全不同。这个人明显很擅长,也很细心。
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
但很快被她打消。不会是他。
她固执的想,一定是Saya。
那几天蒋宝缇没去上班,她摔倒的事情被上司知道了,说可以放她几天假。蒋宝缇看了眼自己即将愈合的伤口,认为完全没必要。
但上司坚持:“如果有个病人在的话,反而会耽误我们的工作进度。更何况我们的工作需要上时间站立。亲爱的,你就安心听你丈夫的话,在家里好好休息。”
......丈夫。
“我没有结婚。”她轻声反驳。
那位女上司笑了笑:“抱歉,或许他是你男友?他给我打电话时我询问他是否是你的丈夫,他没有反驳。”
果然是宗钧行帮她请的假。
算了,既然对方都说了,她也不好继续坚持。
在家休养的那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宗钧行偶尔会过来敲门,她不开,他便也不勉强。在外面站一会儿便自行离开。
一直到她的毕业典礼。
其实毕业典礼前她一直都很紧张。她对这一天非常重视,大一入学当天她就开始幻想这一天的到来了。
当时的她还没有彻底对爹地的父爱幻灭。她甚至一度天真的认为爹地会带着妈咪一起来NY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可是直到今天为止,她都没有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齐文周倒是给她打了一个。他说她给她订了花:“缇缇,毕业快乐。”
她从楼下下来,心里其实挺开心,至少还有人记得今天是她的毕业典礼。
但嘴上还是那副傲娇做派:“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祝福了。”
齐文周在那边笑:“说实在的,要不是和蒋宝珠结婚了,为了避嫌,我还真想亲自去现场。”
“蒋宝珠也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她对你的研究比我还深。”
蒋宝缇拖着自己那条还没好完全的左腿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取出一瓶酸奶,当作今天的早餐。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所以走路一瘸一拐,是因为还在结痂,她不敢动作太大,怕把痂壳弄掉,会留下伤疤。
她娇嗔地哼了一声,空不出手拧瓶盖,只能用嘴去咬:“天天说讨厌我,我看她才是真正的对我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吧。”
电话那边有人在扯着嗓子喊:“蒋宝缇,毕业快乐啊!什么时候回国,我们可是特地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这个话题一旦提及,蒋宝缇就变得格外沉默。
她顿时觉得糟心的很,也懒得继续说下去了。
“先不说了,我要出门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对了,谢谢你的花,齐文周。”
他笑着回:“不客气,蒋大小姐,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听见他的语气如此放松,蒋宝缇也因此松了口气。
她仍旧会因为他的事情而自责,当初....
算了,都过去了。就像宗钧行说的那样,这本来就是他该承受的职责。
电话挂断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客厅内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宗钧行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他今天或许是要出门,穿着打扮都十分的正式。
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出行都要正式。
一丝不苟的背头,线条锋利的脸毫无遮挡地全部露出来,他的长相很有攻击性。
从蒋宝缇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
骨骼感强烈,眉弓立体,T区深邃。
今天的穿着也十分成熟稳重,无论是西装的剪裁还是考究的用料,都能看出他对今日要出席的场合多么重视。
隐约还能看见坐下时,略微绷紧的西裤,大腿处腿部固定夹的轮廓。他很少用到这个。
除非是他极为看重的场合。重视到着装方面不能出现一丝松懈。
或许是察觉到蒋宝缇的视线,他也抬起头看向她。
眼中有话,但他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等待她先开口。
似乎这件事只能由她先开口。
但蒋宝缇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低头换鞋。
沉默的离开了。
宗钧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直看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
搭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一直在等待Tina邀请他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可是从她慢吞吞地醒来,慢吞吞地洗漱,再到慢吞吞地出门。她都没有看到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更别提邀请他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给她准备的毕业礼物在他掌心被捏到破碎。
-
其实很多东西你之所以会失望,是因为你投入了太多的希望。
因为想要得到,所以才会失望。
蒋宝缇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平常心。
今天没家长到场的留学生又不止她一个,甚至还有本地的学生也有家长没能到场的。
至少她还蹭到了Max的父母,拍了几张合影。
很不错了,蒋宝缇。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乐观大概是她最大的优点,她好容易就将自己给哄好。
那天还收到了一大堆礼物。只不过舞会她没去参加,太累了。
而且她能够感觉到,好几个异性同学蠢蠢欲动地想要邀请她跳舞。
她拒绝了不少追求者,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懒得继续重复。于是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不给他们告白的机会。
那几天散伙饭倒是吃了不少,大家都很伤心,约好了无论如何每年都要聚一次。
有些人担心蒋宝缇来不了,毕竟她可能已经回了中国。
她苦笑一声,晃动手中的苏打气泡水,像是在晃红酒:“或许我这辈子都会待在这边。”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说你毕业后就会回国吗?”
这个问题倒是将她给问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而且她也不可能说出来。
本来就经常有人在私下传谣,她被有钱人包养。
嗯...她甚至没底气说这是谣传。
-
她回去的晚仍旧会给家里打电话,因为不确定等到不耐烦的宗钧行是否会让人强行将她带回去。
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认命了。
然而今天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她回到家,立刻闻到一股浓郁到多待一会儿都能闻醉的酒味。
整个屋子似乎都要被这股酒味给浸透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来源。
——沙发此时坐着一个男人。
她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喝的如此多。宗钧行酒量好,并且他很少在外面喝酒。偶尔喝也在家里。
蒋宝缇本来是不想理的。
理智告诉她别理。
但......人是情感动物。她如此安慰自己。
还是不太放心地,小心翼翼地过去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男人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他的穿着一如既往地周正,唯有领带松散。
似有所感应一般,在她靠近时睁开了眼睛,带着醉意的那双眼,像是隔着一层雾,模糊不清。
而他此刻正透过那层雾看她。
蒋宝缇甚至不确定他能不能看清。
他一定是喝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酒才会醉成这样。
她只喝一杯头就会痛到像是爆炸了一样,那他呢......他会不会痛。
看到他这样,蒋宝缇的心脏没骨气开始跟着一起痛。
看到她来了,宗钧行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声音温和,也有长辈的和蔼。
她站立不动。
他脸上的笑因此多出几分无奈:“放心,不会做什么。也没有力气对你做什么。”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宗钧行仔细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拉到自己面前。袖子往上卷,露出那截纤细的手臂,上面空荡荡的。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侧放着一个精致的包装袋。
柔软的天鹅绒材质。他将里面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
一条一条地往她手腕上戴。
这是他给她准备的礼物。他知道她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如此昂贵的珠宝首饰,此刻却像是路边摊上随手包场买下来的一般。
多到她一条手臂戴满了都没戴完。
于是他去戴她的另一只手。
指腹温柔地贴着她的手腕抚摸:“瘦了。让你多吃一些你也不肯。偏要和我对着来,如果你像从前那样趁我不注意偷吃,那我也会安心点。”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是故意不吃的,她是没胃口而已。
“膝盖上的伤还疼吗?”他问她。
她.....很难抗拒他用如此温柔的关心口吻和自己说话。
于是摇头:“不疼了。”
“同事有没有继续刁难你?”
她愣了一瞬。难怪第二天那些欺负她的人见到她就像见到鬼一样躲避。
“没有。”她仍旧摇头。
“毕业典礼.....”
她刚想接话:——很顺利。
但他将她打断,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语气温柔。温热宽厚的手掌放在她头上摸了摸:“我去了。你的表现很好,不怯场,很自信。”
蒋宝缇愣在那里。
宗钧行.....他去了?
“我一直都很期待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Olive,我一直都.....”他似乎在回忆一件无比久远的事情,“明明第一次捡到你的时候还很胆小,虽然总是装出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
然后他便开始沉默,仿佛仍旧没有从回忆中抽离。
他在回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可那个时候有什么好回忆的,他对她又不好,只有管教和冷漠。
蒋宝缇伸手想要将手上的东西摘掉。
被他伸手按住:“不喜欢吗?”
“啊?”她刚要回答,太重了。
他继续问:“不喜欢它们,还是不喜欢我?”
“我都....”
“都不喜欢?”他自嘲般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去,抬手摘掉松垮垮的领带,随手往一旁扔。摘了领带又去摘袖扣、腕表。
然后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蒋宝缇看着‘爆了满地的装备’
略有些心疼。宗钧行的东西都很贵的,就这么随随便便扔在地上。手表的表盘好像砸碎了一块。也不知道能不能修补好。
现在的他和平时那个成熟稳重的宗钧行不太相同。
他似乎变得有些‘任性’
需要人去哄。
蒋宝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她起身想要去看厨房里的醒酒汤煮的如何了。他的头一定很难受。
她每次喝酒头都会痛,更何况他一定喝了很多。
可她的屁股才刚离开沙发,立刻就被他拉了回去。
对方顺势靠在她的肩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嘶哑。
他似乎也处于痛苦之中,蒋宝缇不清楚是醉酒后的痛苦,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痛苦。
眉头轻轻皱着:"Olive,I can't breathe."
我才是无法呼吸。
抱得太紧了。
她的肩膀往后靠,想要尽可能地远离他。但是下一秒,男人放在她后背的手往上移动,按着她的肩。
她猛地靠回他怀里,肩膀紧贴他的肩膀。
醉酒后的他气势未减,那种铺天盖地的强硬还是将她压的死死的。
她觉得自己的胸都快被他结实的胸膛挤压到变形了,白皙的柔软甚至溢出来了一些,她低头就能看见。
蒋宝缇想要伸手去推他,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环在腰上和后背的手臂搂抱得更用力。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拥有可怕力量的巨大蟒蛇给缠住了。
对方可以轻易粉碎任何猎物全身的骨头。
无法呼吸了。
第一次见到喝醉后的Kroos,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喝醉后的他如此粘人且不讲道理。
“你先松开我。”
他再次用力,蒋宝缇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要被嵌进他的身体里了。
或许他的确也是如此想的。
将她嵌进自己的体内,与自己彻底融为一体,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离开。
"Don't leave me.Don’t ignore me.Olive."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