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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中午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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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1-2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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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口回来,贺屿薇拖着无可奈何的脚步上了五楼。

以往回五楼,走回自己的小小房间都?很放松惬意?。可是现在,她每踩出一步都?感觉踩在水坑里,水越来越深,全身都?在不可控地发?抖。

余温钧今晚还?会?对她做那种奇怪的事情?吗?她实?在是厌恶极了。

套房门大开着,玖伯和李诀正?在一起整理桌上的文件夹,两?个男人低声正?讨论着什么球赛,接着,就看到家里小保姆仿佛是一个水泥色的幽魂般地从门后飘进来。

他们?不由?都?愣一下,她怎么敢来这里?

*

余温钧正?独自靠在天台墙壁抽烟。

说是抽烟,其实?,他没有烟瘾。

年轻时频繁抽烟为了提神和融入社交,如今总觉得烟草有股不舒服的味道,碰触后必须立刻含糖,甚至换衣服。

但,依旧没戒烟。

可能确实?是年龄问题,比起“不舒服”更讨厌“不熟悉”。

余温钧的眸子在寒冬强风吹拂下依旧有深沉危险的特质。

他不喜欢将后背对人,即使常常独自来天台,也只肯站在门口处,抽抽烟,思考一些事情?。

比起做生意?,他自认更适合走仕途。

普通人眼里极其重要的金钱,如风沙,聚了又散。倒是手握重权才能像石柱,几经变迁还?留有坚硬的质地。

然而,他得养两?个弟弟。

公职是不允许有太?多私情?和弱点。他也不喜欢别人看出自己的弱点。

余温钧曾想过把弟弟们?送到公职岗位。龙飞不适合,他有点儿耐不住寂寞。哲宁倒真的是一个好苗子,可惜……

身边的铁门响了,他收起思绪,看过去。

夜色里,小孩以一种缩头缩脑的僵硬姿态走进来。

她其实?很聪明,已?经知道他常常喜欢站立的位置,进门就立刻停下脚步。

余温钧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过了会?,他终于开口,语气淡淡:“你没跟着哲宁的车离开,好孩子。”

贺屿薇的心弦顿时绷紧,他仿佛看透她逃跑的打算似的。

但余温钧也只是提了一句。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圆形铁皮硬盒,低头打开,取出一粒,随后示意?她张嘴。贺屿薇甚至都?不敢问那里面装着什么,硬着头皮把他投喂的东西乖巧地含在嘴里,几秒后,意?识到那是一块薄荷硬糖。

薄荷味刚抵达舌尖,她立刻咕咚一声,像吞毒药似的,面不改色地把糖块从喉咙吞到腹部。就像闹别扭的孩子,不肯细尝敌人给的糖果。

余温钧再将一整盒薄荷糖递给她。

她又是迟了好一会?才伸手,他也不肯松手:“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贺屿薇意?识到,这男人显然是在为难自己,便咬着唇,什么也不肯说。

他在她眼里,不再是收到礼物后需要真诚感谢的亲切长辈。她不会?骂人,但也要把“你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乐趣”这样的信息表达出来。

余温钧继续静静打量着倔强的小孩。

三兄弟里,余温钧是唯一一个享受健全童年的人。他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父母感情?最浓烈时诞生的孩子,从小在极度宠爱和丰盛中长大。父亲余承前虽然个性懦弱,但也是出自权势世家,他母亲的海外背景甚至更为厉害。

耳濡目染之下,余温钧有极为骄矜自私自利的一面。

但,他很早地舍弃这一面。

这就像和命运谈判。人总是得放弃一些东西,才能换取别的东西。重大谈判,也并不是随便可以说说的,谈判后的结果,就算损失惨重,也得执行下去。

他如今懂经商,懂金钱和世界的运行规律,脑子里所想的几乎都?是别人的命运、弱点,或另外一些更宏大的东西。

与此同时,余温钧也需要给很多人做出榜样。

如果领导者?自己都?混乱且软弱,那么,紧紧追随他身后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是以,余温钧很久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感受。而当?贺屿薇大放厥词,说“你才是这个家最伤心的人”,他只觉得多此一举,甚至于,第一反应是提高警惕——她是抱着什么目的说这些话?她想做什么?

可是无法移开视线。

小孩总是闷闷不乐的低头,但偶尔抬起脸,可以发?现她的眼睛极会?说话,能轻易看出对什么感不感兴趣。睫毛也长且细细的,是介于女人和孩子之间的细腻柔软。

当?余温钧注视着她那双眼睛,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强烈私欲。

而且,她在床上不令人讨厌。

很干净,没味道,头发?乱但摸起来舒服,脸不会?乱蹭,膝盖不乱夹,哭的时候也很注意不去提高声量,修长的双腿像清晨浓雾下雪白透亮的灯柱,往最深处指点迷津。

他完成对她的“测试”,同样有一种抱着一缕飘飘袅袅的幽魂,很难形容和放开的惆怅感觉。

只不过……

“脆弱或敏感性格的人,终究是无法当?我的女人。”他冷不丁地开口说。

贺屿薇在一瞬间就扬起头。她脱口而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当?!”

“因为我还?没有让你彻底变成我的女人。”余温钧意?有所指。

贺屿薇的肩膀轻轻摆动,迟来的悔意?像大山压着她。

唉,今晚实?在应该逃走的。

就算她刚刚跪下哀求余哲宁,把一切全盘托出也好,都?应该求他把自己带出余家。

还?是说,她现在应该跑到天台边缘处,用?生命威胁余温钧,如果他不放过自己,她就直接跳楼。

贺屿薇目光迟疑地扫视着远方浓重的黑暗,余温钧却?已?经强硬抓起她的手腕,她立刻全身僵硬,他只是把那盒在半空中悬停已?久的硬糖塞给她。

“3月7号前后,花园里的洒金碧桃就能全树开花了。”再次开口,余温钧的语气还?挺温和,“那幅景色还?不算太?差。而你也要打起精神熬到那个时候。嗯?”

他说完后,就拉开旁边的那扇铁门,走出去。

玖伯正?在门口等他,根本完全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异状,对她点了点头就离开。

剩下贺屿薇拿着那盒薄荷糖,满脸纠结地在露台站着,随后又被户外的冷空气弄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再走回到温暖走廊。

她的思绪万千。

……现在跳楼的时机有点晚了吧。她的尸体应该不能精准地砸到他车的前面吧?

##

为贺屿薇安排的高中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依旧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公立重点高中分校,全国排在前五的位置。

李诀也曾经在这一所高中就读。

黑眼镜秘书在余家四楼的客房住过好几年,但和余龙飞打得不可开交最终搬出去。而也是巧了,李诀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余温钧领回来。

有这么一个先例,余家佣人也都?羡慕贺屿薇,他们?猜她以后要到余温钧集团公司任要职。而那个幸运儿却?还?是垂着头垂着肩膀,每天灰溜溜地躲着人走。

……余家不缺怪人,玖伯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儿也从小就神神叨叨的。佣人们?对贺屿薇很宽容。

第二天清晨,贺屿薇早上六点多就下楼。

毫无胃口,她顺手为自己做了一杯手冲咖啡的时候,发?型和外表同样精致的余龙飞就出现在她面前。

“盆栽姐。给我来一杯意?式浓缩。不加糖不加奶。”余龙飞打着哈欠。

贺屿薇连忙说:“好、好的。马上。”

他坐在椅子上,晃悠悠地撑着下巴:“上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等喝完咖啡,咱们?就走。”

等一下,余温钧在昨晚说会?有人送她到高中,难道,是余龙飞?他为什么要让他弟弟送自己上学啊!

贺屿薇的表情?立刻染上浓厚的绝望。

她昨晚还?天真地计划着,有一丝的可能性能在上学路上逃走呢。或者?,是沫丽和平时的司机送自己上学,她也就能找个借口半途溜到公交车,然后离开。

……但在余龙飞眼皮下绝无可能会?这么做。

不像余哲宁,余龙飞是绝对不可能去得罪他大哥的。其次,他是经过余家群众多年认证的“极难摆脱”和“超级可怕”对象。和他兄长是不同维度但相同意?义上的,麻烦人物。

余龙飞喝着咖啡,也对余温钧的安排心有怨恨。

哥为什么总爱给他安排苦活。在以前,余温钧还?让他大半夜给什么处长接机!这些也就算了,一个尊贵少爷怎么能给区区佣人做司机!

眼前小保姆如丧考妣的阴沉表情?,也让龙飞少爷一大早感到晦气。

余龙飞一摔咖啡杯,带着恐怖的英俊笑容说:“我来送你上学,你有意?见吗?”

她立刻摇摇头,用?抹布把四溅的咖啡渍擦干,再干巴巴挤出谢谢两?字。

余龙飞带着贺屿薇来到他一排豪车前。

“给你一个特权,选一辆车。”

眼前的那排豪车像出现在科幻电影里的道具,排气管一喷火,铆足马力就能翻越旧金山大桥或从山峦处奔向月球。

但是,好像完全不适合当?代步车。

贺屿薇想了想,低声恳求:“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一把车钥匙,能不能开那辆车去?”

*

奥迪a6在道路上风驰电掣40分钟,但校园门口那条路上却?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基本都?是接送孩子的家长,期间不乏名车。

余龙飞踩下刹车,指着门口的一个中年人:“跟他走。”

副驾驶的贺屿薇,脸色煞白?。

舌头下都?是胃液往上涌的酸水,一说话马上就要吐了。

她还?想在副驾驶座稍微定定神,但在旁边余龙飞极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推开车门,她的脚刚踩到地面,身后的车立刻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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