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丰县位于辽宁和吉林两省的交界处,当地是?中?国鹿产业第?一县,全国鹿制品80%都来?自这?里。李诀姥姥的老家?在县底凉泉镇。
余哲宁跟着李诀来?到了一家?鹿业养殖场,一排排鹿舍里,足有1000多?头梅花鹿,以耳标来?区分幼鹿,种公等等。
一只好奇的小鹿把头探出?栏杆,它的眼睛,清澈见底,大而浑圆,用头顶温顺地蹭着余哲宁的手心?。
余哲宁随口说:“要是?屿薇也在,肯定很高兴。她应该喜欢这?种小动物。”
李诀便介绍,鹿场门?口的超市里有各种副产品和纪念品可以购买。
西?丰业的鹿产品都是?粗加工,销量大,效益却很低。不过在李诀看来?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产业。
余哲宁便问:“你打算离开我哥后,回老家?养鹿?”
李诀没?回答,沉默地从?怀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
几只鹿,试探地把脑袋伸过来?,见没?有人阻止,它们就凑过来?纷纷开始啃噬他手里的那张纸。
这?是?两张亲子鉴定书。
余哲宁冷眼看着李诀做一切,并没?有阻止。
“哥有一点说得没?错,即便你逃到小县城,绝对无法低调和平凡度日,得做点企业什么?的。你,和他都是?天生的生意人和投机者,是?人群中?压不下?去?的人,所以我哥欣赏你。”余哲宁苦笑,“他评价我就四个字,皮薄馅少。他评价龙飞更恶毒,一条洋洋得意行?走的舌头。”
亲子报告被鹿吃到只剩下?一个碎片,李诀松开手。
明明没?有近视,但这?个秘书又戴上一副备用的黑框眼镜。
“钧哥只会当面批评人,而且,别拿我和你们两位少爷比。我没?享受过什么?衣食无忧的奢侈生活,也没?有什么?哥哥全力托举着我。”李诀淡淡说。
余哲宁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如果我在你制造的车祸里只剩下?一条腿,那确实需要别人全力托举我。”
李诀的目光露出?几分惭愧,不过,他的自尊也无法再次说对不起。
两个男人重新陷入沉默。
养殖鹿场虽然?日日打扫,但散气设备老旧,四处萦绕着动物皮毛、草料和粪便的浓厚味道,这?股难闻的味道很快让余哲宁待不住了。
他微微皱眉,同时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不管舅舅认不认你这?个儿子,你都欠我们余家?的,也欠我的。”余哲宁眯起眼睛,“我隐约记得哥说他很早就重仓过比特币,每年投着20%的Q.Q.Q,你在他身边待那么?多?年,肯定也持有一些虚拟资产。作为让我出?车祸的代价,我要你转出?自己目前币圈账户的1/4的比特币给我,还要以个人名义为我家?的几份海外产业作出?债务担保和连带责任。十年内的企业高层会议,你在我有要求的时候必须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即使要和我哥为敌。”
这?是?李诀第?一次看到温吞的小少爷用这?么?坚决的口吻说话。而且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颇有些刮目相看。
余哲宁说:“想要脱离我哥的桎梏,有点钱总是?好的。”
李诀苦笑一下?。
男人只有贪心?、野心?和坚决的态度是?远远不够的。
李诀从?余温钧身边学到的道理之一,是?“年轻人想在资历深的名利场里闯出?头,只有走一条弯路——让别人满足你比拒绝你要少些痛苦”。
在上流社会,兄弟姐妹众多?只代表着利益分割极其的复杂。
余家?三兄弟之间相处融洽,只是?因为余温钧一直扮演无偿给予者的角色。
母亲去?世,少年婉言拒绝舅舅提出?的少量资金帮助,却在一个雪天邀请他回家?吃饭。
舅舅是?一个极度薄情的花花公子,他亲眼目睹两个小外甥被抛在家?里而余承前有新妇时的鲜明对比,身为对逝去?姐姐的怜惜和那仅剩无几的责任感,主动提出?要帮助余温钧。
如今家?族信托中?,余温钧和他爸爸各占两票,余龙飞、余哲宁和余凌峰各占一票。余哲宁目前这?一票由?他舅舅替投,余凌峰这?一票在他妈妈手里。而推迟投票年龄的事是?余温钧坚持的,他以减少乃至放弃自己份额为要求,更换过信托监察人。
余温钧那时面对的几乎都是?四、五十多?岁的老狐狸,但当时,所有人都不太能猜到少年脑子里究竟想什么?。
而如今,余温钧极度谨慎地处理着两个弟弟和企业权力之间的交接。明眼人都看出?,这?是?选接班人的过程。
对余温钧来?说,不光是?让自己在正确时间以高价取得资产,在国内平稳落地,还得把两个弟弟送到国内名利场和权力山峰的高处,处理好和余承前和舅舅的关系。
包括余温钧绝不松口结婚。这?人会缺结婚对象?绝对不是?。他在两个弟弟自立前不敢结婚。
可以确定的是?,余家?兄弟间未来的关系必定错综复杂。
余哲宁看李诀沉思得太久,大概能猜到这个黑眼镜秘书在想什么?。
他心?中?泛起隐约的厌恶。
不愧是?哥哥亲手培养出?来?的狗,即使处于绝对的劣势,还能不慌不忙思考各种利弊。不过,哥哥把处置李诀的决定权交给自己,他也得沉住气。
余哲宁只说:“我以后该叫你什么??表哥?”
李诀摇摇头。
“那么?,我依旧叫你李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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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宅,依旧像是?悬挂的油画风景挂历般,沉静平和,秀丽且一成不变。
三个男主人们同时不在家?。
余哲宁据说跟李诀去?了他家?乡,余温钧和余龙飞迟迟没?有从?草原回来?,这?倒不稀奇,男人的公事都忙,出?急差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连玖伯都联系不上。
墨姨心?有疑虑
她私下?里问沫丽,唯一从?草原上被送回来?的家?伙有什么?异样。
沫丽说小丫头刚从?草原回来?时像个不说话的悲伤木头人,眼神黯然?,但现在恢复精神。每天依旧准备复习高中?功课。
啊,她和别的佣人们昨天去?花园拍照的时候,听到蔷薇花道那边传来?轻微且悦耳的哼歌声。
墨姨忙问,什么?歌?
沫丽显然?
也说不出?歌名,五音不全地开始哼哼。墨姨沉着脸听了半天。这?不是?《海阔天空》吗?
贺屿薇平静觉得,自己在余家?宅邸生活的日子又进入了倒计日。
不怪别人,她只怪自己。她怪自己反抗余龙飞的时机实在太晚了!
她应该在被强掠来?余家?,余温钧还没?对自己下?手时就奋起反抗余龙飞的霸凌。他那时候肯定会嫌自己麻烦而直接打发走她。很多?糟糕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贺屿薇丝毫不后悔在草原上的贸然?举动。想到余龙飞说的话和做的事,仍然?气得全身发抖。
回到余家?熟悉的环境后,她的心?情略微平复,再次觉得一切淡淡的。
她不能总是?苛责自己。一切只怪余温钧!余温钧就是?万恶之源!
贺屿薇越琢磨余温钧在马背上的话,越是?抑郁和心?凉,与此同时,内心?深处也焕发起一种“我在这?件事绝对不会妥协”的振奋态度。
余温钧最爱且只爱自己的两个弟弟们,他视他人为糟粕。但,她就是?用手机砸伤了余龙飞,他能怎么?处理自己?
两人的关系里,她始终处于绝对的下?风,也被限制自由?。余温钧现在还能从?她身上剥夺什么??
……肾吗?应该不至于。
仅剩无几的自尊吗?
那她决定不要自尊了,也绝对不可能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贺屿薇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鼓起勇气做了另外一件大胆的事——她开始用起四楼套房里的浴缸。
在四楼生活着,她向来?小心?翼翼,除了必要时绝对不碰四楼的任何精美?的家?具和设备,总觉得心?烦、恐惧和自觉不配。
然?而现在——
“我差一点点就被他弟弟弄瞎了,余龙飞这?辈子是?不可能跟我道歉的。我现在用余家?的浴缸泡澡,应、应该没?什么?吧。”贺屿薇自言自语,“我不会把他家?阿玛尼浴缸弄坏的。就是?确实会浪费一点点水。”
周末的草原之行?,短而惊险波折,但夜空下?泡温泉却留下?唯一美?好体验。
她也喜欢上泡澡。
晚上复习完功课,临睡前,贺屿薇会快速地冲一个澡,然?后扎起头发,就像电影里的富家?大小姐一样在浴缸里放热水,用精油浴盐把里面弄得香喷喷的,关上浴室所有的灯,在黑暗中?静静地泡二十分钟。
直到全身泡得暖融融,无比舒服,再擦干身体爬到床上,闭眼睡觉。
这?体验,不比她曾经每晚从?五楼出?来?因为做爱后的腿软腰酸,要洁净多?了?
除此之外,贺屿薇不再按照通往洒金碧桃的那条固定路线散步,她开始信步走在余家?花园里。
余家?的花园,目前进入了盛花季。
除了风信子和郁金香,花圃里的月季墙轰轰烈烈地直接开爆了,花头特别大,冠幅特别高,极其的香。
这?种月季品类据说在南方反而长不好,但在京津冀却大放异彩,走在路上,两边都是?扑面而来?的大片月季花,恨不得凑到别人脸上,逼着人类欣赏自己灿烂耀眼的美?丽。
余家?每个佣人们在工作后,也都会跑来?欣赏。
贺屿薇深深地呼吸着户外带花香的甜美?空气,她心?想,自己挺舍不得这?生机勃勃的花园。
唉,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玩物和同一屋檐下?的弟弟产生激烈矛盾,余龙飞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余温钧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选择“转移”自己。
往坏了说,他大概在城里找一间高级公寓进行?“金屋藏娇”,她的出?行?必定受到更严密的监视。往好了说,他会彻底地放她离开。
无论如何,自己肯定不被允许在余家?宅邸继续住了。
贺屿薇已经提前收拾好行?李,甚至做好了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司机直接拉到新屋子的觉悟。
但是?,她的生活依旧日常。
周一,周二,直到周五,余温钧和余龙飞一直没?有出?现。墨姨倒是?几次见到她都欲言又止。
贺屿薇只是?紧闭着嘴,说少错少。她一定要比余温钧更沉得住气。
而周五,她哼着歌,从?花园散步回来?,看到墨姨亲自跟着其他人忙进忙出?。他们脚下?有一些行?李。
这?是?迎接余家?男主人的象征,谁回来?了?
一转角,余哲宁笑吟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