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余温钧依旧没有现身,也?没主动联系她。
但,玖伯突然回来了。
偶然一次,贺屿薇去小厨房,发现玖伯正帮着厨师打包一碗春笋老鸭汤,里面放着不少当季的料,闻上去是股北方不常见?的味道。
煲汤是用家里的柴火灶,酒店的统一厨房显然无法完成?,因为口感和温度考虑,他们?用紫砂壶装的,厨师长抬头看?到?贺屿薇脸上的表情,警惕地退后?一步。
“锅里还剩下不少,你自己拿碗盛吧。这一份要送到?瑰丽的。”
贺屿薇脸一热:“……我,我现在也?并没有很饿。”
后?来,玖伯每天回家来取特意为余温钧做的滋补汤羹,总会遇到?这个姑娘。
她也?不说什么,就是帮厨师收拾食料和厨房,随后?就在旁边哑巴似地盯着他们?打包。
厨师长很喜欢她的勤快,玖伯也?只对她笑笑。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墨姨眼里逐渐变成?一个彻底的吃货,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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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地热起来。
贺屿薇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开车技术娴熟不少,虽然有新司机的毛病,比如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后?背不敢挨着靠椅背。
但她在电脑上做了科目一的考试。都高分通过?,余家几个司机看?她开车后?,也?说这水平应该能通过?驾照考试。
贺屿薇心想,这样就够了。
别人?提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她就拿来使?用。而如果被抛弃,她也?不会留恋任何富贵。
身为一个小人?物?,居然为富人?和男人?感到?伤心,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有这个功夫还是先?把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吧。毕竟,等余温钧厌烦了她,她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去。
贺屿薇闭闭眼睛,再次下定决心,但突然传来两声喇叭,前方的车道居然行驶来一辆久违的车。
驾驶座的门打开,许久未见?的李诀走下来。
余龙飞闻讯也?走出来。
他和李诀二人?向来不和,在余温钧眼皮子底下也?各种明争暗斗。而现在,李诀居然和自己有了一层半吊子的亲戚关系。
昨天,集团刚发了一封余温钧写的企业内部信,大意是因为突发事?故,李诀的调动被推迟,但李诀目前依旧能在余温钧身边担当秘书工作,一切待遇如常。
余温钧不是心慈手软的性?格,身边也?不缺人?才,可是面对李诀,确实是网开一面的。
李诀今天来余家,说是想拿一些他暂时放在余家的衣物?。
余龙飞看?到?李诀,牙齿就咬得嘎吱作响
他斥责:“还敢来我家啊,脸皮真够厚——贺屿薇你跟他走干什么,你是白痴吗!”
但小保姆根本没搭理他,依旧快步地追上李诀,余龙飞气得想骂她是废物?,脸上的伤又开始作痛,暂时隐忍住。
李诀在余家二楼有个专属客房,他看?着身后?的贺屿薇,冷冷问她:“你不恨我吗?”
恨?贺屿薇颇为不解。
她一直以来确实很怵黑眼镜秘书,但没到?“恨”这么强烈的地步吧。
“哲宁的车祸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不是喜欢他吗,我伤害了他,你应该也?会恨我。”李诀抿抿嘴。
当别人?指出自己对余哲宁的情愫,她已经不会害臊或闪躲了,反而升起一种淡淡的无奈感。
贺屿薇摇摇头,她说:“你……恨余温钧吗?”
在知道余老爷子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后?,李诀在震惊、羞愧、后?悔诸多复杂情绪之外,最明显的感觉居然是释然。
在余温钧身边工作那么多年,李诀几乎忘记要复仇的初心,但母亲的死和沉重的童年让他内心压着一块大石。
曾经在很长时间内认为,他应该过?得是余温钧的生活,而原计划也?是想让余温钧出车祸的,事?到?临头,突然选择了撞向他两个弟弟车里的一个,且没有狠下杀手。
李诀说:“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靠着对钧哥的恨意才支撑下来的。这些年一直在自问自答,为什么明明可以自立门户,还非得伪装自己,天天跟在仇敌身边当一个不值钱的小弟。但渐渐的,原因已经不那么重要。为什么连复仇对象这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都搞错,就是因为我的心中?有所?期待。恐怕,我内心也?希望钧哥是同父异母的哥哥。钧哥说等他身体恢复好了,就要带我去认亲爹。”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诀看?起来对他的身世?根本就无所?谓了。
“我已经将?近二十多年没掉过?一滴泪,但那天,听你说起和爸爸的事居然没绷住。”随后?,李诀往她身后?瞥了一眼,发现门口余龙飞没来得及收回的皮鞋,便冷冷说,“血缘关系不重要,钧哥说他喜欢我。”
……喜欢?等一下,喜欢是什么意思。
贺屿薇拼命地掩饰住惊愕,只是问:“你俩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李诀说昨天晚上去瑰丽酒店和余温钧短暂地见?了一面。
贺屿薇走下楼的时候,墨姨给玖伯递上来一个别册,让他带给余温钧。
这是宅邸下半年要更换的设备老化?资料和部分家具报价,墨姨检查后?要交给余温钧最终过?目。厚厚的一沓册子,其中?分为设备组、户外花园区和四周的公路保养和电力网。
贺屿薇看?着那沓厚厚的文件,都能想到?某人?面无表情翻看?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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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丽北京是瑰丽品牌在国内的首家酒店,对面就是央视大楼,旁边是cbd商业区。
车停在门口的时候,遇到?点阻碍。
某涂姓男明星参加活动,里里外外挤着粉丝的身影。
贺屿薇戴着口罩和帽子,下车后?一路小跑低头进大堂,巨幅的宋代山水画就以一种震撼的方式映入眼帘,而电梯里也?是一副泼墨画加上抽象的中?文字。
她没敢多看?,在用玖伯给的房卡刷到?正确的楼层后?就靠在电梯墙壁。
余温钧所?住的套房楼层,从电梯走出后?还需要经过?酒店的第二次来访者安检。
贺屿薇报上房号,又几乎是机械化?登记了名字。但这时门房接到?一通电话,有明星私生粉从别的楼层坐电梯上来,对方一边道歉,一边快速地跑去电梯旁查看?。
贺屿薇吸一口酒店特有的夹杂芬芳气味的空气,她内心打着强烈的退堂鼓,但还是提着汤羹和水果走到?房间门口。
今天下午,她在反复地犹豫和挣扎后?,还是鼓起勇气拦住玖伯,问自己能不能去看?望一下余温钧。
玖
伯什么也?没多说,给了她一张房卡,就让司机送她过?来。
余温钧套房门口的门铃怎么都按不响。贺屿薇内心刚有一点的着急,这时只听到?“滴”的一下,原来把房卡靠上去,在瞬间,门锁就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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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帘四垂,一股静谧的气氛。
这是贺屿薇第二次来到?高级酒店。
房间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当作步行灯照耀着脚下。将?近200平方米的套房,贺屿薇就像梦游阿拉伯人?建造的豪华宫殿一般,小心的,如同小蚂蚁在夜晚草地上跋涉,顺着直觉往前走。
推开两扇磨砂玻璃门来到?卧室。
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柔软的枕头上有一个正沉睡的人?头。
贺屿薇顿住脚步。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凝视着那个背影,强迫自己说话:“余、余先?生,你醒着吗。”
没有回答。
“对不起,没经过?你允许就进房间。但我听说你生病了?”
含含糊糊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变得接近耳语。贺屿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嘶声说话:“你还好吗?”
床上的人?似乎依旧还在沉睡,没有回答。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余温钧为什么也?住院了?是陪着余龙飞还是他自己受伤了?她还能在这里继续住吗?
自从知道余温钧在草原打了余龙飞之后?,就有某一种焦躁像流水穿过?体内,持续地影响她的心情。
但此刻来的不是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那个,我先?走了。”贺屿薇发胀的脸皮好像终于恢复到?平常的状态,“希望你的身体能快点恢复。这话……我是真心的。”
贺屿薇再把一缕头发从脸旁抹开,轻轻将?卧室的玻璃门合上。
她带了玖伯让送来的水果和汤羹,将?餐厅的冰箱打开。
一股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冷藏室有小盒的哈根达斯,但只有朗姆酒和覆盆子口味的。贺屿薇心想,余温钧独自一人?时会吃冰淇淋吗?
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场景。
餐厅的桌面有一个剔透的水晶烟灰缸,有部分烟灰。贺屿薇顺手把烟灰缸刷洗干净。
各种事?情办完,她也?准备离开,途中?路过?沙发,光线灰暗中?,沙发似乎堆着高低起伏的脏衣服。
余哲宁也?有这么一个不好不坏的富贵习惯,顺手往椅背或沙发上一扔衣服,反正有人?跟在少爷的屁股后?收拾,保持整洁。
贺屿薇照顾余哲宁时总会替他挂衣服,习惯性?地走过?去准备收拾,手摸上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她曾经试图用阿Q精神掩埋但根本无法抹去的平安夜糟糕记忆,闪电般浮现在眼前——海边的小荒屋,半夜时分,破旧的床上睡着一个温热身体!
根本不是脏衣服。
……这里睡着一个人?!
骨子里强烈的厌恶和恐慌让贺屿薇嘴里发出尖叫,她猛地推开对方,而黑影被惊动,随后?,对方迅疾地扼住她的喉咙。
贺屿薇的四肢疯狂地扑打着对方,却被按在地面,对方正用绝对的炙热体重压制住她。
又是一段隐约熟悉的糟糕感觉,贺屿薇想也?不想就大喊:“余温钧!余温钧!救、救命!”
掐在脖颈的手却松开,接着,她听到?上方说:“好好好,我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