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圣诞节的晚宴,在刚开始40分钟的时候就?被紧急叫停,各门禁被放下,但有些已经在路上的受邀宾客依旧陆续前来。
主人也只是露面接待几个重要宾客,之?后没有再?出现。
尽管如此,庭院前巨大的篝火堆,还是成为了拍照打?卡地。
余龙飞带来他?的不少朋友,一溜儿颜色鲜明的低矮跑车,亮着车前灯,如同彩色的复活节蛋般大大咧咧地停在碎石子路面。
龙飞少爷正吹嘘自己新得来的爱鸟,有人绕开众人,走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哲宁今晚搬走?什么?情况?我哥和贺屿薇?这是什么??”
余龙飞立刻掏出手机。
无人接听。
他?皱起眉。哥的人呢?
*
贺屿薇离开餐厅后,也同样在寻找余温钧。
一楼没有人。游池没有人。书房没有人。五楼天台没有人。墨姨和沫丽在忙着提前结束宴会的工作,所有佣人见到她都默默避开,她也不知道该问谁。
最终,贺屿薇准备去户外?花园寻人。
跑回四楼,她把?一直插电但没来得及用的手机揣进外?套,却听到露台处传来低低的男人笑声。
寒风凛冽的露台,掀开低垂的帘幕能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
贺屿薇所住的房间,也能看?到庭院高高篝火的一角,它?依旧在黑夜里不眠不休地燃烧着。余温钧和玖伯正在露台处悠闲地聊着什么?天。
玖伯似乎评价了什么?,余温钧哑然,他?微微地摇一下头。
玖伯敏锐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看?到贺屿薇,一点头,就?沉默离开了。
余温钧还是老样子。
花衬衫,黑色裤子,体型健硕,腿很长,用背靠着石栏杆,旁边的桌子上,简易银质烟灰缸里有两?根烧尽的烟头和两?杯威士忌。
贺屿薇怔怔地看?着他?,胸中百般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张开嘴却什么?问不出来。余温钧怎么?来了四楼?他?表情为什么?一直这么?镇定?她……的恋爱是正确的吗?
又沉默了会,余温钧冷不丁地说:“拿着。”
贺屿薇的脚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过来,体温向来比她高的男人掌心却冰冷。他?将一个同样冰冷的打?火机交给她。
“想象这个打?火机是我。你会拿它?做什么??”
贺屿薇有一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打?火机。
拿它?做什么??
她用大拇指滑动着纯金盖,啪嗒,蓝色的火焰轻薄地在两?人面前升起,这是一束瘦长的人工火焰,和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相?比显得那么?得微不足道。
贺屿薇边玩着打?火机,边学着他?把?背靠在冰冷的栏杆。
“我跟余哲宁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是想一个人待着,我就?在旁边不说话。”
“……对我失望吗?”
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有点斟酌的口?吻。余温钧的口?吻难得含糊其辞的,不过现在,他?说的绝对是余哲宁说把?她让给他?,余温钧回答“可以?”的这句话吧。
老实说,如果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听到他?这么?说,贺屿薇绝对会委屈、难过和愤怒,就?好?像在那一个瞬间,她的人格、感情和存在都被自己所爱的人彻底地否定了。
但贺屿薇一直静静观察着余温钧。
她看?着他?怎么?对待两?个弟弟,也试图知道他?是什么?人。
就?算目睹弟弟对栾妍的告白,余温钧也没有盲目“让”出婚约,他?先问栾妍有什么?想法,再?让栾妍和余哲宁自己商量。
唉,他?那种?永远沉稳的态度也很让人受不了就?是了。
“我明白的,你说那些话也并不是真的想让我走。
”贺屿薇惆怅地说,“我会留在你身边。只要你希望,我就?会一直,不对,即便被你这么?说,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余温钧静静地打?量着小孩,她的头发?再?次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鼻子也有点红了,很可怜的样子。
“我说你啊,如果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完全可以?对我发?火。”他?说。
他?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把?余哲宁的车和司机全扣下了。余哲宁是不可能带走贺屿薇的。
预料到了各种?反应,也姑且算是了解贺屿薇的性格,但是……当贺屿薇从明亮的房间朝着他?走过来,余温钧内心实在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感觉,感觉他?要疯了。
“你和玖伯刚才在聊什么?我看到你笑了。”贺屿薇问。
“他跟我说了一个冷笑话。”
“我想听。”
余温钧叹口?气,还是讲出来了。教?堂里传来不知原因的臭味,原因是什么??原因是,死小孩埋得不够深。
他?说:“我发?现,我身边的人对哲宁和龙飞的意见真的很大。”
玖伯的嘴也好?毒啊。贺屿薇不好?说什么?,把?沉甸甸的打?火机还回来。
“不想把?这打?火机扔掉?”余温钧再教她一个暴力技巧,“可以?把?它?握在手心,然后给我脸上来一拳。”
贺屿薇摇头。
她没有给余家佣人们增加清洁工作的计划。也不想再?在余温钧的脸上增添一分伤势。
“薇薇真是一个缺心眼儿。”余温钧接过打?火机,重新揣进兜里,“最缺心眼儿的地方在于,被我爱上了。哲宁说的对,我是不会爱人的。”
他?的手,凉得贺屿薇往后一退。
余温钧的脸,是英俊的,但又在暗光中显得有点世界和我漠不相?干的感觉,总是以?一种?平静的感觉看?旁边人吵吵闹闹的。而且,他?身上好?香啊。
她想起两?人在余家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更高一层的天台。她当时以?为,这男人有50%的可能性,是一个好?人。
她想起陪他?一起跳下过四楼天台,偷听余哲宁和栾妍的谈话。她当时以?为,这男人有100%的可能性,是一个怪人。
她想起翻开余温钧的家庭相?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们的生活环境差异颇大,一些事情在他?们看?起来是理所当然。
她想起住在荒村,她冷冷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视觉的疼痛和无边的孤独让她和自己说话。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应该要去接受最真实的对方。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决定要当你的女朋友。”贺屿薇轻轻地说,“你接受了真实的我。所以?,我也应该去接受真实的你。”
余温钧沉默地注视她良久,他?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我真实的想法,今后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贺屿薇顿时噎了一下:“呃,我的意思是……”
“你在生气。”
“啊?没有,我可是很冷静的人。”
“你在生气。”
“真的没有!”她稍微提高声音。
余温钧低头凝视她,他?的脸轮廓深邃,突然间把?她搂住,冰冷的手探进她后腰的毛衣,另一只手则隔着羊毛裙按住她的臀部。他?的体型让她很难挣脱,而从皮肉内部传来的冰冷蔓延到她身上,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真的是一股怒气,她开始扭动身体。
两?具身体相?贴越发?紧密,余温钧一低头,果然看?到贺屿薇饱含委屈的清澈眼睛。
“我知道薇薇不会离开我,但是现在有点伤心——讨厌我吗?”他?咄咄逼人地问。
贺屿薇思考了会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我讨厌的事。”
“比如呢?”余温钧眼眸危险地一沉,手指用力抓紧,贺屿薇只觉得她后背的手渐渐地升起温度,而屁股被他?反复捏得痛得要命。
她为了维持冷静且高智商的人设,一声不吭地暂时忍了。
“比如呢?”他?明知故问地重复这三个字。
余温钧的霸道真的让贺屿薇大开眼界,她蹙眉:“比如,我应该把?咱俩的事,主动告诉余哲宁,但是,你们兄弟之?间吵架请不要把?我卷进去!再?比如,如果换成我说,把?你让给其他?——”
他?突然开始重重地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嘴唇是凉的。贺屿薇忍不住缩着脖子,余温钧却含住她的发?丝,淡淡说:“好?酸。”
酸?她还没来得及洗头,贺屿薇越发?想挣脱他?:“我去洗澡——”
“今晚由我来给你洗。”他?边低下头一边说一边用手固定住她的脸,“听好?,只要我余温钧还活着,你和其他?男人绝不可能有任何好?结局。而类似今晚这种?事情,我发?誓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利益可以?妥协,女人不行。如果再?有任何事把?你卷进去,我会不惜一切选你。”
星光很黯淡,贺屿薇要过一会才能看?到余温钧眼瞳里映出的自己。她忍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哲宁刚才碰到你手了?”余温钧却又问。
她忍不住眨眨眼睛。这个男人正在说不符合他?性格的话,所以?,是不是……吃醋了,之?类的?
但余温钧强调过他?从来不吃醋。而处在这种?场景下,她指出这一点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贺屿薇倒是很想问他?母亲的事,也觉得,仿佛不是很合适的追问时间。
今天是圣诞节。连续两?年了,余家的圣诞都过得挺波折。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们在秦皇岛——
“你在想谁?”余温钧突然皱眉问,声音沉下来。
贺屿薇回过神来,她摇头:“楼下有很多人在找你……”
“不重要。”余温钧的膝盖顶开她两?腿之?间,“今晚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今后不管任何事情,你的优先级都是最高的。”
她下意识地问:“我的地位比你两?个弟弟更重要?”
“有些事情,不上秤,就?一钱不值。但上了秤,我们薇薇就?千金不换。”余温钧仅仅是从鼻腔里哼了声,嘴唇摩挲她耳朵的轮廓,那一块柔嫩肌肤很快就?被吻得变烫。
昨天欢爱的热度,还留有痕迹。
贺屿薇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危机。
她扬起一巴掌——也不敢打?,就?只能推他?的手臂。
“你应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吧。否则,我才会想生气。”
“哲宁还摸你哪了?”他?沉声问。
摸?余哲宁其实只是在走廊拉了自己一下,之?后,他?就?没碰她了。
不管怎么?说,余哲宁还是翩翩君子的。但一抬头,贺屿薇就?暗自心惊,余温钧正盯着她,脸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森然神气。
“幸亏,哲宁去年只是骨裂。”
圣诞夜的寒冷与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如果哲宁真的残疾了,我一定会弄死李诀。而你这个缺心眼儿,肯定会在照顾哲宁的时候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到时候,我无论?对你做什么?、说什么?,恐怕都无法改变你的心。假如哲宁残疾,我应该也不会对你出手——不,也许你又会勾引我。那么?当下的这一切,依旧会顺理成章地发?展。”
贺屿薇脸微微涨红,余温钧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什么?恐怖的假设呢!而且,他?特别爱说她勾引他?!
她想辩解什么?,却感觉到他?胸膛里的心跳特别快,便只是用体温温暖着他?。
他?们沉默拥抱的时候,贺屿薇听到四楼门口?有杂音,好?像是余龙飞试图闯进来,却被玖伯和李诀拦住。
唉,余家的闹腾事儿真不少。
贺屿薇刚竖着耳朵要听,但外?面又很快恢复安静,余温钧骤然把?身体压过来:“他?们不敢进来。我抱你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