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车轮在院子里稳稳地止住了,车门打开,男人下了车。
“四少爷新年好。”
“新年好Damen。”男人迈步进门,看了门口迎接的管家一眼,表情有些无奈,“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陈科长。”
“哎呀你。”
大门一迈入,暖气裹了进来。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就连枝头和水缸边都堆上了比手指还高的雪花。窗户上贴着窗花,门檐下挂着红灯笼,中式窗棱复古,透过三层玻璃望去,后院的柿子红上枝头,搭配着围墙上的厚雪,让人喜上眉梢。
“大伯大婶新年好。”看一眼柿挂枝头,男人笑吟吟的走了过去,看见了屋子里的几房亲戚,也看见了今年陈家的新人。
“嫂子新年好。”他又笑着特意招呼了一声。
女人已经到了,白色的打底衫和红色的马面裙,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的,脸色红润润的。
“陈州你来啦。”女人站了起来,笑吟吟的,“新年好呀。”
“嫂子好。”
“我爸妈今天有事来不了,”陈州又笑,“我来给各位长辈拜年来了!”
初一上午,陈家大房都是不对外接待的,自己家的人拜年,一起聚聚,吃个饭。陈州熟练的和几房寒暄着,又凑了个空和大哥说了几句话,回头看见了窗棱外的身影。他迈步往外面走,旁边却还有个人说话,“小叔新年好。”
“Candy。”男人顿住了步,笑眯眯的,“你哪天回来的?”
回来已经好几天了。
“你爸爸就要结婚了,你这次也该多在这边待一待,和你妈妈熟悉一下。”
虽然大不了这个侄女几岁,可是男人却是长辈的语气,“你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想好以后在哪里待了没?回国吗?”
“我还在想呢。”
“你该回来。”男人笑眯眯的,“回来和你爸爸妈妈亲近一下。下半年你也当姐姐了,再要不了几年你就成家了,还能和弟弟妹妹们亲近几年?”
向来任性的大小姐,不知何故还挺怵这个笑眯眯的小堂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开了。男人笑了笑,迈步出了客厅。
院子的地面也装了暖气,其实不太冷。女人系着大红色的围巾站在水缸边,抬头看看红润润的柿子,又拿手指去戳缸边那一圈白色的雪。
“嫂子你啥时候来的?”他没走近,只是隔了几米,站在廊下问。
“也就刚刚,”女人回头笑,收回了冻得微红的指头,“比你早到半个小时。你啥时候回京的啊?”
“我回来都一两个月了。”男人笑。
几只雀儿不知道从哪里飞来,扑棱棱的落在枝头啄着柿子,枝条晃动,荡下了几块雪。雪落在头顶,女人哎呀了一声,拍打着头上的碎雪,走过来了。
“嫂子你吃柿子不?”他笑。
“什么?”
“吃柿子不?”男人俯身去捡地上的装饰石子儿,“你看我给你打柿子。”
“好呀。”
石子在空中抛出,打在了枝头上,树枝晃动,雪扑棱棱的往下落。受惊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树枝晃了几下,熟透了的柿子啪叽一下,落了一个下来,在院子里滟成了一摊泥。
“哎呦!你还有这个绝活!”白秋捂着嘴站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那可不,”屋子里也有人笑,是伯母的声音,“要是十几二十年前,这一棵树都还不够被他一个人霍霍的!”
中午内亲拜年结束,下午就该去另外的宅子,外面拜年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这是Benson的媳妇儿。”
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宾主尽欢,伯母笑眯眯的介绍她,“婚礼也快了,就今年!”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饱含着亲近和友好。白秋微笑以对。就像某着名演员说过的一样,“红了以后身边都是好人”。陈家如今站在她身后,陈敬的威名笼罩着她,所以如今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全都只有满脸笑容的“好人”了。
明明以前,这些都是她需要费力去讨好的客户们。
好像就是一个分水岭。这个年一过,她的人生,就要掀开了新篇章。
“有件事我们得提上日程了,”
到了晚上,自然一大家子人一起住的。宅子够大,主卧也有二套,伯母到儿子的起居室里来找白秋聊天,“Candy今年已经20了,我们啊,得开始给她介绍男朋友了。”
“……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吗?”白秋脑子里闪过了一年多以前看到过的Candy的某个朋友圈。
很帅的混血模特儿。
亲吻。
玫瑰花。
她知道,可是她不能说。
“那些都是小孩儿玩,不算的。”
陈总也进来了。如今两个人已经算是订了婚,卧室自然也在一起。伯母笑吟吟的又对着儿子说了一次刚刚的话,“Candy年纪到了,也该交个正经男朋友了,谈个一两年恋爱,早点结婚也有早点结婚的好处。”
看了一眼白秋,又瞄了一眼她尚在平坦的小腹,男人嗯了一声。
“我的要求倒是不高,以后结婚了,还能维持住她的现有生活水准就行,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儿。”
白秋给伯母倒了水,伯母接过茶杯,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呢,现在花得其实也不多,一年零花钱也就四五千万罢了。”
白秋在伯母旁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Candy的亲爹,聪明地保持住了沉默。笑话,虽然某个男人说过什么“嫁妆交给她办”,不过她白秋也不傻。这事儿后妈来做显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让亲爹和亲奶奶自己来呢。
“那是零花钱。”
男人沉默了一下,果然开始说话,“家里平时也没少给她开销。她一年来回飞美国多少次,光养个飞机就要多少钱?衣食住行从小也是最好的,我们也没少过她的。”
“是呀。不过要说找个有飞机的,那也不容易了,”
如今卧室暖洋洋的,伯母端着水杯笑,“我们觉得吧,咱要求也不能规定这么死。国内有这个条件的有几家?就算条件达到了,家里老老少少的,年纪对不上,或者人早就结婚了。”
Candy爹嗯了一声,皱眉不语。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伯母又说,“要是全找婆家和先生供,那也不现实。你就说Candy一年就花一亿吧,敬哥儿你自己管的公司里面,一年能挣一个亿的,找得出一百个吗?年纪也都不适合,都是老头子啊,已婚啊,不适合。”
“而且就算一年挣一个亿了,那又怎么舍得都给Candy花了?”
白秋保持微笑,在旁边给伯母添着水,主打一个一句话不接。
男人皱了眉,一直没有说话。
“所以啊,”
放下了水杯,伯母侧头来看白秋,笑吟吟的,“咱们做长辈的,除了给她找个好人家,还是要给她备一点嫁妆。”
白秋笑着看了一眼陈敬,点了点头。
这娘俩唱着双簧,敢情在这里等着她呢。
“该给的。”她点点头笑,又轻轻捂了捂肚子,表了态,主打一个服从。
“Candy也花得不多,”白秋附和,“Benson其实可以养她一辈子的,到底是爸爸的女儿。每年她能花多少钱?让爸爸养着就行了。”
“现在养着,到时候都结婚了,哪里还能让爸爸一直养着?”伯母笑得眯了眼,“短期这样还行,以后你们自己的孩子大了,就会有矛盾的。”
“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拿个章程出来,大家以后就少矛盾。”
“我的意思是,现在你们就可以给她琢磨着嫁妆,特别是敬哥儿你这个当爸爸的,看看给多少,”
伯母看着儿子,儿子皱眉不语。伯母又看着白秋,开了口,“给她准备个几十亿,让她以后自己可以养活自己。Candy也不在基金会里面,自己手里有点财产,以后腰杆才硬。”
“这样子,就算找婆家,条件也可以大约放宽一些。”
“这个想法好。”白秋看了一眼陈总笑。
几十亿。
William想找的自带嫁妆的贵女,就是Candy这种吧。
可惜人呐,要求都还挺高。嫁妆只是前提条件,没有感情,人William也不干的。
“小秋也要请你上点心了。”伯母又说,“你也是她妈妈,要是有认识的优秀年轻人啊,也可以介绍给Candy认识。”
“好啊。”
“只是我倒是想给她介绍,就怕Candy误会我呢,”白秋笑,“我怕她觉得,我一和她爸爸结婚,就急着要赶她出门了。”
“你为她好,她怎么会误会?”伯母笑,“要是她连这点儿好坏都分不清,那她还有什么出息?她虽然是读了一个大学,可是就算出来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吗?”
“还不是要找她爸爸要钱花。”
“找爸爸那也是她该找的。”白秋笑。
“我们都给她看着呢。”伯母牵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是敬哥儿明媒正娶的太太,Candy从你手上嫁出去,对她就是最好的。她那个亲生母亲,又有个教她个什么出息?”
又说了几句话,伯母放下水杯,满意的离开了。
男人转身去了卧室。白秋跟着走进卧室,看见男人已经解开了外套扣子,她笑了起来,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
“咦这次怎么不给我单独安排个房间了?”把脸贴在他背上,她故意对着他的背吹气。
“你都怀孕了,和我一起住,我好照顾你。”男人说话的时候,胸膛也在微微振动,随着她的手心,一直传递到她的手臂上来。
“是这样呀。”她笑。
好体贴的规矩。
“Benson你说,伯母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们说这事了?”松开他她又笑,“照我说,Candy 二十岁,还小呢。”
男人把内衣也脱了,露出了精壮的胸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白秋赶紧狗腿子地给他递睡衣。
“如果要走嫁人这条路,二十岁已经不小了。”男人沉声说。
可能早就想过了。
“不走这条路,还有什么路?”白秋笑,“要说起来,她都大学毕业了,陈总你没想过让女儿进公司上班?哎哟!”
女人一声尖叫,是男人转身,伸手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子。
“好痛呀。”她捂着额头皱眉,伸手对着他的胸膛挠了一顿猫猫拳,“敬哥儿你敲我脑门,我感觉我智力都被你敲下降了!”
“我看白秋你的智力是真的不高,”
任由猫拳打在胸膛,男人睨了她一眼,拨开她额头的头发,摸了摸她额头,“好好生你的孩子,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就是问你的人生计划嘛。”女人拽着他睡衣,“咱们是夫妻,不是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你告诉我一声,我心里也好有数呀。”
男人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浴室。
“她不适合管公司。”
等洗完澡出来,男人躺在床上,伸手揽住了已经靠在床上的女人,“我也不可能让她进诚为。”
“她自己和你说过没?”白秋拿头蹭他的肩膀,“要是她有志气,就是想进呢?”
男人沉默了。
“她这水平,过不了面试。”他说。
“噗嗤。”
“她要是真的想尝试,”男人又说,“我在瓜州那边还有几家日化厂,她可以挑一家去管。”
“就怕她吃不了那个苦。”
“要是她选这条路,那嫁妆,我可就给不了她那么多了。那几个厂,我就全折成嫁妆给她。”
白秋靠在他的胳膊上,没有说话。
父亲,其实还是很负责任的父亲呐。
她捂了捂肚子。
堪忧。
“呕。”突然一阵反胃,她呕了一声,捂住了嘴。
“怎么样了?”男人起了身,低头看她,皱了眉,“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白秋又呕了几下,转身拿着水杯喝了一口。
她有些孕吐反应,但是不明显,拿水压一压就好了。
“啊陈总不如你也给我几个公司管管吧,”
等恢复了一点精力,她又拽着他胳膊撒娇,“我自己的公司,现在你都让我只管一半了,我闲不住啊,你也发发善心,分几个公司给我管管呀。”
“你之前不是不想接中馈?”男人垂眸看她。
“啊?什么?”这回轮到白秋愣了,“你们说的中馈,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