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柏江忻说这句话,已经做好了被向笛怀疑的准备。
他想过委婉一点说,比如提醒她考试的时候专心一点,不要走神,对于高压学习状态下的高三生,大脑长期处在紧绷状态,学习走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他最后没这么说,而是几乎用明示的语气告诉她,他知道她在考试的时候习惯想些什么。
或许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跟爷爷一样,只为了让自己的世界不再孤单,而选择永远牺牲掉对方的隐私。
但是向笛没懂他的意思,她压根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能力,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才会让他察觉到,她做题的时候确实偶尔会走神。
【难道是我平时意淫他的时候下意识流口水了?!】
她没懂。庆幸的心情远大过失望,柏江忻说:“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考试的时候专心一点。”
向笛恍然一笑,点头:“嗯嗯,我会的。”
【这我哪能控制得住,有的时候忍不住就走神了啊……】
她在心里嘟囔,不过面上还是装得一副听进去了话的乖样子。
柏江忻知道这简单的一句提醒根本没用,除非他愿意明说。
可刚刚那一秒钟的庆幸骗不了自己,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告诉她事实,绝不会用这么胆小的方式。
而向笛对此毫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太幸福了,因为和喜欢的人分在了同一个考场,明后两天,她都可以一直见到柏江忻。
到下午,她做完了柏江忻给她布置的题,又拿过来找他请教。
向笛问得有些忐忑:“我算对了吗?”
她希望自己全都做对了,这样能够在他面前表现一下,如果能得到他一句夸奖那就更好了。
但事与愿违,柏江忻检查了一下,说:“错了两道。”
向笛失望地啊了一声。
“解题思路是对的,但是你公式错了。”他说。
向笛赶紧去看,发现还真是,自己有两个公式代错了。
好低级的错误,果然越是期待做好一件事,就越是做不好,向笛叹气。
【好可惜,只要细心一点就能全对了,说不定他就会夸我了。】
柏江忻说:“你已经很棒了。”
向笛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什么?”
她眼睛很亮,等看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看他的眼神太激动,又慌忙眨了下眼。
柏江忻语气平静:“思路是对的,下次只要再细心一点,这种题型以后就难不倒你了。”
向笛:“哦哦。”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想听你夸我棒……】
柏江忻不是反驳型人格,但也不是赞美型人格,他很少关心别人的需求,习惯了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到今天,才发现赞美比反驳难,夸人的话说出来,对他来说比气人还要难。
他又补充:“昨天只教了你一遍,你今天就学会了举一反三……很棒。”
向笛嘴唇往里抿,依旧不动声色地哦了声,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他真的夸我了耶。】
【好幸福。】
【嘿嘿嘿嘿嘿。】
接着向笛好像有了无限的动力,把写错的步骤划掉,又重新把题目算了一遍。
她写得很认真,握笔的姿势有点紧,摁在笔杆上,压红了圆润的指尖,睫毛低垂,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鼻尖,以及微翘的唇。
他们学校没有女生必须剪短发的规定,向笛的头发留得很长,总是扎成一个丸子,在学校她几乎从不散发,柏江忻也没见过几次,只记得她的头发有些自然的微卷,每当散下一头长发的时候,显得发量多又蓬松。
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长发乖乖地被束在脑后,清纯简单,只有耳边碎发因为她低头的动作,从耳后溜了出来,黏在脸上,快抵到唇边。
她不痒吗?
柏江忻喉结一痒,盯着她那缕碎发,搭在课桌上的手微微一动,蜷起指弯。
但很快向笛就意识到了,熟练地抬起手把那缕碎发给别到了耳后。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柏江忻在看自己,心想是不是自己今天的头发扎得不太好看。
想整理一下头发,但当着她的面,向笛又不好意思表现得自己很臭美,于是只能冲他微微一笑,眼神里还有没丢掉的羞涩和躲闪。
她对他笑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做题了。
空虚的指弯握住了空气,柏江忻静默垂眼。
中午的那一时兴起的纠结好像都没有意义了,最终私欲打败了他,柏江忻想,他还是会和爷爷做一样的事。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这个人在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后,依旧可以毫无芥蒂地陪在自己身边,那就只好牺牲掉她。
利用他洞悉心声的优势,阻绝掉她将来会离开和厌恶自己的一切可能,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即使这对她来说不公平,他也没有办法,柏江忻说服自己,是她先闯进他的世界,是她让他有了私欲。
不仅是夸奖,以后她在心里希望他做的事,他都会去做,只要她不离开他。
-
全市一模考试当天,天气不错,向笛信心满满地来到学校。
因为是全市一模,老师们都格外重视这一次的考试,毕竟每年教育局的领导们都很爱拿模考成绩来预测今年的全市前几出自哪几个学校。
十四中在全市算不上顶尖的重点高中,但往年他们学校也不是没有出过黑马,而且十四中的老师们普遍都认为,今年的高考状元,大概率要花落他们十四中。
只要柏江忻不出岔子。
陈京华前几天被校长找过谈话,让他好好注意柏江忻的状态,让柏江忻好好考,争取模考就拿第一,陈京华想了想,不想在模考就给柏江忻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于是就没把校长的话转达。
眼见着考试时间快到了,陈京华拍了拍讲桌,提醒大家可以出发去自己的考场了。
教室里瞬间想起桌椅呼啦的声音,毕竟是只是模考,大家的心态还是比较放松的,说说笑笑离开了教室。
向笛还在纠结要不要带重点去考场那边,在考试之前再争取时间多看一下,课桌忽然被敲了敲。
柏江忻:“走了。”
向笛赶紧起身:“来了。”
每次大考都是这样,走廊上一片人,比菜市场还挤,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考场。
向笛被挤得难受,一边肩膀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她往旁边一倒,另一边肩膀又撞上了柏江忻的胳膊。
她抬起头,看到柏江忻的脸色非常难看,平时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比较多,现在直接绷着一张脸,紧蹙着眉,仿佛不耐烦到了极点。
“你怎么了?”向笛小心地问,“我撞疼你了?”
“不是。”她这么点儿大的身体,怎么可能撞疼他,柏江忻否认,“太吵了。”
所以他讨厌一切人多的地方。
原来是嫌吵。
吵肯定是吵,毕竟这么多人都挤在走廊上呢。
向笛刚想说什么,她光注意看柏江忻去了,一时没看路,结果迎面就撞进了一个高个子女生的……胸。
女生至少有一米八,目视前方都没注意到有人,低头一看,才发现面前有个萌妹,赶紧关心:“同学你没事儿吧?”
向笛呆呆地说:“……没事儿。”
女生走了,但向笛一直在回味那种柔软的触感。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男频漫画里都喜欢画埋胸了……】
【这感觉也太奇妙了吧,女孩子的胸真的好香好软。】
她还没回味完,突然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她被带到了柏江忻的身后。
柏江忻说:“你走我后面。”
比起同性柔软的身体,向笛当然还是更喜欢被柏江忻护在身后。
她偷笑一声,乖乖跟在他后面走。
然而柏江忻护得了她的前面,护不住她后面,当她又被后面的人挤到,撞到他坚硬的后背时,她鼻头一酸,捂住鼻子。
柏江忻转头看她:“有没有事儿?”
她摇头:“……没事儿。”
就是鼻子有点酸,谁让他的背太硬了,刚刚那个女生的胸,她的鼻子非但不酸,反而还能闻到一股香味。
向笛想到这儿,又开始忍不住回味那个触感。
真是男女不拒。柏江忻走在她前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扯了扯唇。
羡慕刚刚那个高个子女生的同时,向笛又想到了自己,在心里叹了一小口气。
【哎,可惜我的胸太小了,bjx要是埋我的胸,绝对不会有那种被扑了一脸的感觉。】
【啊啊啊好可惜,真想让他对我的胸欲罢不能,一天不埋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
走在前面的柏江忻无声叹气。
……他又不是婴儿,断奶期早过了。
真是三两句都能给她拐到高速上,打得人措手不及。
柏江忻忽然停住脚步,后面的向笛没意识到,又撞了上来。
这回撞得不重,鼻子不疼,向笛好奇问:“你怎么忽然停下了?”
“没事。”柏江忻继续往前走。
向笛不明所以。
之前载她骑小电驴的时候已经感受过了,只不过那时候他觉得冒犯,所以刻意忽略了她的触感。
刚刚再一感受,其实她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对他来说,她这个大小,也够了。
这样一想,难免思绪就有些涣散,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
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找到考场进去了,走廊已经不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迎面的那个男生同样也没看路,脚步一绊,直接整个人扑倒在了柏江忻身上。
好在柏江忻比这男生高,身量也比这男生大,才没被男生扑倒在地。
柏江忻扶住男生的胳膊,本来想礼貌道个歉,结果眉头一皱,忽然就把男生给拉开了,迅速和他保持距离。
男生抬头娇羞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赶紧走了。
明明只是一出小插曲,谁也没受伤,向笛歪着脖子打量他,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刚刚更差了。
向笛:“你怎么了?”
太阳穴旁的青筋猛猛跳了两下,柏江忻没有说话,而是又把向笛拉到了自己前面。
“你走我前面。”他说。
向笛额了一声,才享受了他的服务没几分钟,怎么又变成她为他服务了?
不过向笛也没什么意见,走他前面就走他前面吧,她就当一回护草使者。
不过他好像真的很讨厌跟人肢体接触,平时就连叶旻嘉碰他,她都有好几次看到,他把叶旻嘉的手给甩开。
向笛不由得有些担心,不会以后他们在一起了,他也会讨厌跟她的肢体接触吧?
她对他可是绝对的生理性喜欢,当然了心理上的也有,不过生理上的更胜一筹,要是到时候他不准她碰,她肯定要闹的。
不要啊,她还想跟他亲亲抱抱酱酱酿酿呢。
柏江忻:“……”
她失忆了,忘记他们都亲过了?
反倒是她能不能克服生理上的羞涩,平时离她近一点,她那心跳都能提到嗓子眼,到时候她要是不准他碰,他才要闹。
也多亏了刚刚那个男的,他现在觉得向笛脑子里想的那些跟他的酱酱酿酿,只要不是太过露骨的特殊爱好,已经完全在他的可承受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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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护草使者的保护下,柏江忻顺利到达考场。
也不知道是柏江忻的提醒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向笛本身就对这种大考态度挺认真的,第一天的头场语文,两个人考得都挺顺利。
语文大部分的时间,向笛都用在了胡编乱造写作文上,柏江忻听着她这里凑一点范文好句,那里编一点名人名言,时不时来个生僻词以彰显自己的词汇量丰富,最后来一个高大上的总结结尾,顺利东拼西凑出了一篇作文。
文笔还不错,挺流畅的,遣词造句也很成熟,应该能拿高分。
柏江忻想,看来平时多看些,还是有用处的。
等全部写完,向笛放下笔,给自己捏了捏写酸的手,此时离交卷还有不到十分钟,再检查一下姓名和学号填写有没有错,顺便再欣赏一下自己的绝美作文,刚好到交卷时间。
一场考试下来,向笛根本没空想别的,她不想别的,柏江忻自然也考得非常顺利。
到了下午的数学,数学这次题目出得偏难,柏江忻写完整张数学试卷后还剩半个小时,他一向懒得检查,侧过头,看了眼跟他中间隔了两条过道的向笛。
数学无情,没有给她那个小黄脑袋发散思维的余地,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向笛正在跟几道大题斗智斗勇,皱着眉,在那儿使劲咬笔帽,心里直骂出题老师是死变态。
于是剩下的半个小时,柏江忻就这样一边听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默默记下她那些不会做的题目,解题思路具体卡在了哪一步,以及哪些数学公式背得不熟练。
他打算等所有科目都考完了,再跟她细细讲,争取让二模的出题老师不用再被她骂遍祖宗十八代,帮她积点阴德。
第一天的考试圆满结束,过程比柏江忻想象中的要顺利太多,向笛的考试态度挺认真的,以至于他觉得后面的几门考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英语考试。
向笛的英语短板在口语上,但高考英语又不考口语,听完听力后,她一路过关斩将,除了理解稍微卡了一下,非常顺利地写到了英语作文。
那么多英语范文岂是白背的,那么多长难句式和高级单词岂是白背的,向笛一看作文题,哦这次我又是cospy红星中学高三学生李华,我又要给我的外国朋友写信了。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接起手就是一个万能开头“DearJack,It‘sgreatfultohearthatyou——”
她一边在心里背那些滚瓜烂熟的英语句式,一边下笔如有神,柏江忻听她那自信朗读的声音,都感觉她这次英语要拿150分。
唰唰唰不到十分钟,向笛写完作文,时间还有几十分钟,语文数学没时间检查,英语她终于有时间检查了。
检查到理解题,刚刚光想着做题去了,都没怎么仔细看文章内容,结果一看,讲的居然是非洲大世界的母狮联盟。
文章说的是由几个亲姐妹母狮组成的一个家族,一般一个狮群的统领都是雄狮,其他母狮都是他的后宫,但这个家族很不一样,几个母狮才是统领,一到了交配的季节,母狮们便到处寻找年轻体壮的雄狮,招募进她们的家族负责撒种,等几头母狮都成功怀孕了,再把雄狮歘地一下踢走。
等生下来的幼崽们长大了,母的留下来继续扩大家族,公的再歘地一下踢走,由他们自生自灭。
又到了一年交配的季节,母狮们再去找适龄雄狮,然后如此轮回,于是这个母系家族成功靠着去父留子,成为了草原上的第一母狮联盟。
看完第一篇理解,向笛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她将来也要做独立女性,妇女能撑半边天,一定要向这些母狮学习。
颇受鼓舞的向笛在心中默默宣誓。
柏江忻对她要向母狮学习当独立女性没什么意见,只要她别跟那些母狮学去父留子就行。
他英语试卷反正也写完了,听一下她的雌心壮志也挺好的。
向笛看完了第一篇,又来到第二篇,第二篇画风骤变,直接跳跃到了科技方面。
刚刚一群母狮子白嫖雄狮的理解她都没想歪,看完以后还有了正能量感悟,这一篇讲科技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篇科技文章讲的是一面未来镜子,可以预测人未来的长相。
前面介绍了镜子的一些原理,后面开始举例,说一堆年轻夫妇,妻子患了绝症,想跟丈夫在镜子前拍一张未来的合影,留给丈夫做纪念。
夫妇俩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老去后的模样,不禁潸然泪下,丈夫深情地拥吻妻子的额头,镜子里的老先生也深情地拥吻着老太太的额头。
虽然有编的成分,但总体来说是个挺感人的例子,结果向笛忽然想——
【这镜子还能复制动作?那他们要是在镜子面前do爱,镜子里面老了的他们岂不是也在……哇塞赤鸡。】
柏江忻:“……”
真是什么破路她都能开。
向笛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自己头上。
【要是能看到十年后的bjx就好了,不知道二十八岁的bjx是什么样子,肯定比现在成熟很多,说不定会是那种禁欲系的斯文败类哎,而且必须是戴金丝眼镜的那种!啧啧,笔挺的西装下是一副荷尔蒙爆棚的熟男身体,斯哈斯哈——】
……在斯什么,她是蛇吗?
这一想就有点受不住,后面的题目也不检查了,向笛捧着脸,开始了她的美妙时刻。
【脱下他的西装外套,紧绷的衬衫下是完美的肌肉线条,在薄薄的衣料之下似露非露,然后我就摸遍他的全身,解开他的皮带,哇塞,凸起直冲云霄,一把跨坐上去,激起他一阵闷哼——】
柏江忻捂住额头,画面已经逐渐开始清晰了。
二十八岁的柏江忻在向笛的想象中,气质没怎么变,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只是整个人身上多了股成熟的气韵,脸部轮廓更深,眉眼间也更冷峻严肃,而且他的鼻梁上,还多了一副金丝眼镜。
那副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挂在他英俊至极的脸上,恰好为斯文败类这四个字,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但在这会儿,因为正在那什么而紧皱的眉,以及喝醉般微红的眼尾和耳根,让他这个斯文败类看着也不怎么斯文,严肃也没看有多严肃,骚倒是挺骚的。
他坐在沙发上,又被向笛坐着,仰头靠着沙发背,身上的衬衫半挂不挂地搭在身上,露出一片诱人的锁骨和胸肌。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随着这双手主人前后的动作,他的喉结也跟着她上下起伏,那颗已经被染红的痣也跟着在动,不断吞咽着燥热的呼吸。
多亏了前段时间的修炼,柏江忻现在对于自己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已经心如止水了。
……反正试卷也写完了,她开心就好。
柏江忻叹了口气,好在向笛习惯第一视角的想象,她自己就出镜了一双手,看只有自己的黄片儿,至少他不会有其他奇怪的反应。
直到黄片儿里的他开口了。
他问向笛:“想不想玩点儿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呀?”
他勾唇一笑,朝一个地方指了一下。
“那不是有面镜子吗?”
柏江忻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