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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虎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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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6-09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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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虎骨村村民,平时在山中打猎为生,时常给龙家打下手,跟龙家人很熟悉。他跟龙应意年纪相仿,更亲近一些,龙应意称他作“哥哥”,常关照他和家人。出事那天晚上,男人家中老母生病,他身无分文,来恳求龙应意帮忙。当时龙家正在接待孙荞这个客人,龙应意让男人在铸造坊附近等候,她拿些碎银给他。

男人等了好一会儿。龙猛拿着龙渊刀进入铸造坊的时候,他怕脾气凶悍的龙猛怪他晦气,躲进了树丛。铸造坊门口常有弟子进出,坊中热气腾腾,弟子们穿得单薄,把外衣随手放在门口的台子上。钱袋在衣物下露出一角。

龙猛管理弟子和家人十分严格,即便有人把银子放在地上,龙家也不会有人占为己有。男人盯着钱袋在树丛中踟蹰,龙应意始终没来,他在雪地里站得双脚发冷。

有不速之客来到铸造坊门前。男人看到为首那两个江湖人一声令下,随从们便四散隐入黑暗。他意识到不妙,连忙蹲下,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两位陌生人与龙猛起了争执,男人在恐惧中听得不太清晰。他扒开树叶,看见其中一个江湖人趁着旁人不察,把龙渊刀偷偷抓在了手中。龙猛下了逐客令,两个江湖客离开铸造坊。当先那位年长的江湖人面色不虞,男人即便蹲在草丛中,也感到如芒在背。

他虽然只是普通猎户,但在龙家耳濡目染,也晓得江湖中危机重重。两个陌生人离开铸造坊之后,他从树丛中爬出,矮身小跑到铸造坊门口,从弟子们的衣服里掏走两个钱袋。他等不了龙应意了,今夜龙家气氛诡谲,他把钱袋揣进怀里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小院外传来女子说话谈笑的声音。除了龙应意,还有另一个他不认得的人。羞愧与不安让他来不及多想,护着怀中的钱袋,便往院墙狂奔而去。

他在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孙荞对自己听到的一切并不感到十分诧异。

和袁拂对峙的时候她就猜到,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因为袁拂自始至终,都是受控于袁野的。

猎户带着钱袋回家后,被醒来的老母亲一顿痛骂,他不得不带着钱袋回到龙家,打算物归原主。然而还没等他翻墙进入龙家,便被浓烈的血腥气味吓得动弹不得。借着墙上的小孔,他看见较年长的江湖人狠狠掴了另一个年轻人一十六个耳光,也看见他夺过龙渊,扎入铸造坊的匾额中。

他清晰地听见那面颊红肿、声音含糊的青年喊为首那人:大哥。

猎户浑身冷汗,狂奔回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夜收拾行装,背着老母亲往更深的山里走去。熬过一个冬季,他送走老母亲,回到虎骨村时,才知那夜龙家无一人幸存。

猎户仍在山中生活,在龙家人的忌日,还有龙应意的生辰,他都会买来祭品,跪在冷清颓败的院子里忏悔。如果当时他可以出声提醒,如果当时黑衣人们四散时他鼓起勇气冲入铸造坊,如果在听见龙应意与朋友声音时他没有逃跑,如果……他懊悔不已,面对孙荞和缪盈,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你逃走是对的。”孙荞说,“你若不走,便多死一个人。”

她给猎户留了些钱,辞别后与缪盈回到江峰。两人没有耽搁,即刻启程返回池州。

白锦溪暴露了自己的面目之后,她俩不可能再住水龙吟的地盘。两人在池州寻了个小房子住下,孙荞需要盘算好如何去袁氏镖局,又如何跟袁野迂回打交道。

这实在是她完全不擅长的事情。

缪盈与恩人的女儿仍有来往,这一日拿了些笔墨回家,正儿八经地摊开纸笔,对孙荞说:“我们把那货郎大致画出来,去了袁氏镖局,也方便他们找人。”

“还不清楚袁野愿不愿意帮忙。”孙荞说,“袁拂知道我已经了解虎骨村的事儿,但我认为,他不会对袁野坦白。”

缪盈:“他巴不得你成为袁野的隐患。”

孙荞:“袁拂不是甘心一直做配衬的人。我们到了镖局,说不定他还会帮我们圆一些谎。”

缪盈按照孙荞描述过的“货郎”特征画像,边画边说:“他喜欢你,总会帮你的。”

孙荞一愣:“你怎么知道?”

缪盈笑得无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看他的时候,他总是看你。”

孙荞:“算了,过去了,这不重要。”

缪盈:“怎么不重要了?既然你想着他能为咱们圆谎,你就要好好利用他对你的心思。为达成目的,袁拂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利用起来。”

孙荞坐到缪盈身边看她话,半晌才说:“可我觉得他恶心。”

缪盈画好了“货郎”,摊开另一张白纸,笑道:“哎哟,我倒觉得他可爱。”

她这回画的不是货郎了,圆润的脸,慈爱的眉眼,竟是赵喜月的画像。

“不画下来,我怕我有一天会忘记他们的模样。”缪盈一笔笔把赵喜月发髻涂黑,认真得落笔时会微微屏息。

孙荞静静看她画。她画完赵喜月,又画孙荞的爹爹孙雨生。孙荞看着画像中的两个亲人,一时觉得陌生,一时又觉得,他们应当是这个模样:脸色红润,意气风发,是她记忆中最好也最蓬勃的爹娘。

江雨洮提着两个食盒上门时,缪盈画得累了,正在院子里跟捡来的小猫玩。

他带来的自然都是缪盈喜欢吃的东西,缪盈不客气地敞开胃口,江雨洮一面为她殷勤倒茶递手帕,一面看摊在桌上的画像。

“这是谁?”江雨洮拿起一张两个孩子逗小鸡小鸭玩儿的画。

他问完立刻猜到答案,靠近缪盈耳朵低声说:“孙荞的两个孩子?”

江雨洮常借机和缪盈拉近距离,缪盈一动不动,不觉得他冒犯,也没打算回应他的亲近,只答:“嗯。”

江雨洮忙小心翼翼放下:“唉,长得真是可爱。”

他又拿起桌上另外两张,缪盈主动道:“是孙荞爹娘。”

赵喜月面色丰润,孙雨生倒是瘦削精干。江雨洮看了又看,两个都是寻常江湖人作派,而孙雨生看起来更为冷峻严肃。他很夸张地赞叹:“画得真好,活灵活现的,我仿佛也认识这两个前辈。”

缪盈:“喜欢么?”

江雨洮哪敢说别的:“喜欢!”

“那我画一张给你。”缪盈吃着酥糕,从嘴角轻轻擦去糕点的碎屑,“画我。”

她斜瞥江雨洮,果然见到一张因为兴奋和快乐微微发红的脸。

“真、真的吗?”江雨洮又结巴了。

“要收钱。”缪盈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吃孙荞的、用孙荞的。可孙荞身上也没多少银两,我不能光吃不做事。”

江雨洮心中了然:缪盈那位恩人的女儿,如今是池州小有名气的女画师,缪盈可以跟着她一同画像卖钱。他嬉笑着:“应该收钱,还得多收点儿。”

“我也觉得。”缪盈笑道,“寻常人我要收百两银子,可你毕竟是江雨洮,我……”

江雨洮因她对自己的特殊待遇而堆满了笑容。

缪盈:“……我得加钱。”

江雨洮笑着点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不错、不错。”他一点儿不诧异,猛地站起身,“我这就去水龙吟偷一些。”

他才跨出一步,袖子就被缪盈抓住了。

缪盈:“……你真去啊?”

江雨洮:“你放心,我比水龙吟的老鼠还熟悉那块地盘,很快回来。”

缪盈把他拖回身边:“坐下吧你!”

江雨洮从善如流,火速坐回缪盈身边。他正正衣领,认真道:“我确实要去找点儿路费。明日我将启程去南疆。”

他问缪盈是否还记得在沉青谷见过的金月楼弟子,琅玉。缪盈立刻想起那位皮肤黝黑的强壮女子:“你要去找她?”

江雨洮实在难以从这句问话中,分析出一丝一毫的醋意。缪盈就像在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平常。但这对江雨洮绝非难事:他可以自行理解为缪盈因琅玉生出不甘和嫉妒,高高兴兴地答:“那是当然!她托人带话,专程邀请我去南疆见面。”

缪盈点头:“挺好的。”

江雨洮肩膀塌了下来:“好什么呀……我从未去过南疆,听闻那边又湿又热,遍地是野兽毒虫,最中意吃我这样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对了,不止是路费,我还得筹措一些驱虫和救命的药物。南疆的人又擅长下毒,听说他们能从嘴巴里射出毒箭,能从指尖发射毒针……”

江雨洮一口气说了半天,缪盈轻飘飘一句:“那你可以不去。”

“南疆有‘货郎’的消息。”江雨洮正色道,“琅玉离开池州的时候,我建议她帮孙荞打听‘货郎’之事,好跟孙荞那相好……那关系相当好的知州大人搞好关系。琅玉这人满脑子打打杀杀,她不懂这些,我说什么,她都信我。总而言之,她确实打听到了一些不一般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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