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瑾成为新的翼国女君,是在她大婚六十四年后的事了。
这一年,翼国再度举行百年一度的择君大典。
原本的女君惊旭,即寻瑜的生母、灵瑾的养母,由于翅膀上的旧伤,主动放弃了继续争夺君位,反而笑盈盈地坐在观礼台上,看意气风发的年轻凤凰们为君位而争斗。
这一届的择君大典,因为有灵瑾参与,比往年来得更加热闹。
她是从白雀涅盘的、罕见的白凤凰,是翼族的英雄,亦是三国之民都仰慕的神将。
甚至有一些年轻凤凰千里迢迢赶来凤凰城参加择君大典,不为争夺君位,只为亲眼见她一面。
所有人都期盼她成为女君。
于是,即使强者如云,灵瑾仍然在择君大典中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赢下了择君大典。
在她取胜的时刻,万众欢呼,彩鸟迎天,凤凰城被喜庆的氛围所笼罩。
而灵瑾本人,却多少有些惆怅。
她收拢起机关弓,回到凤凰宫,去送别母亲。
女君早已决定归隐,归隐的位置,在远离凤凰城的一处山灵水秀之地,十分适合修炼。
她甚至还在自己新家中给寻瑜灵瑾两人预留了院落,说他们日后有空可以去看她与留江。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女君洒脱地说。
“我在这凤凰宫中,待得也够久了。在这里的八百年,于我而言,实在有很多愉快的回忆,当然,也有很多伤心事。”
说到这里,她抿唇而笑,眼底有一丝伤感,似乎是又想到了竹依。
不过,她摸了摸灵瑾的脑袋,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事情想要尝试,接下来,这个地方,就交给你们了。”
“娘……”
灵瑾唤她。
大祭司也打算随女君一起归隐。
不过,大祭司之位的传承也十分挑剔,尤其对灵感天赋的要求十分之高,不是任谁都能胜任。眼下,大祭司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传人。
幸好,大祭司之位不像女君那样忙碌,大多数时候挺清闲的,即便他本人离开凤凰城,也不至于出乱子。
“我会每十五日占一次星,将占星结果寄以书信,送到凤凰城。”
大祭司温和地安排他离开后的情况。
“每年,我会回来主持一次大祭,平时的小祭,就交由其他星官们代理。如果有要事,我会立刻赶回凤凰宫,你们也可以主动来寻我,反正你们知道我在何处。”
“好的,父亲。”
寻瑜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将父母叮嘱的事情一一记下。
待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女君与大祭司二人并不怎么留恋凤凰宫,便高高兴兴地讨论起退位后该去哪里玩两圈的话题。
因为新旧两任君主之间需要交接,女君还会留在凤凰宫中一段时日,但看她的样子,好似已经十分迫不及待。
灵瑾却还有些不适应。
她毕竟尚且年轻。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由母亲来主宰天下,习惯了母亲英姿飒爽地坐在君位上时,那尊贵华美的模样。
如今要换作她来,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比母亲做得更好。
灵瑾在易主的凤凰宫中转了一圈。
然后,她张开洁白的羽翼,飞到上空,然后轻盈地落在主殿的最高处。
寻瑜已经在这里了。
很神奇,这几年来,他们夫妻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好像随时都能猜到对方在哪里,即使人不在一起,却心心相印。
寻瑜立在屋脊上,红衣如飞霞,傲然平静。
灵瑾走过去,唤道:“哥哥。”
寻瑜见灵瑾过来,一顿,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然后用身体护住她,替她挡住风。
其实以灵瑾的修为,她并不需要这些,但两人兄妹一般长大,寻瑜始终记得她当年幼小的样子。
哪怕她羽翼早已丰满、修为早已强大,他仍然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她。两人成婚以后,尤其如此,她不仅仅是妹妹,还是妻子。
灵瑾问:“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寻瑜说:“过来看看。”
灵瑾道:“我也是。”
她明白兄长心中的感慨,从高处往城外看,能看到灯火辉煌依旧,但从今日起,江山便已易主。
寻瑜并未参加这一回的择君大典,既然他心中已经认定,灵瑾成为女君,才是对翼国来说最好的选择,那他就不会有所犹豫。
不过,灵瑾注视着灯火万千,却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与之相伴的,便是一种陌生的紧张感。
灵瑾道:“尽管母亲已经手把手教了我不少东西,但这么大一个江山,由我来凤凰君……”
她有些不安地问:“我真的能做好吗?”
寻瑜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边,比灵瑾自己还要笃定地说:“可以。如果连你都做不好的话,那世间就没有人能做得更好了。”
灵瑾笑了,她轻轻地说:“哥哥总是比任何人都相信我。”
“因为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两人静静伫立了片刻。
然后,灵瑾抬起头,看向寻瑜的侧脸。
他的面容如此矜傲俊美,在夜幕星尘之下,犹如无尽的静火。
灵瑾说:“哥哥,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你答应过,如果我当了女君,你会当我的辅臣。”
寻瑜凤目看她。
他浅浅地笑了下,说:“当然,我记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你而竭尽所能。”
灵瑾正色道:“那现在,我想要哥哥履行承诺,与我结契,成为辅臣。”
寻瑜说:“好。”
这是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有的约定,两个人都已经做好准备。
寻瑜在灵瑾面前单膝跪下,托住灵瑾垂下的手,两人单手交握。
繁星之下,他自下而上,凝视着直立于星幕下的灵瑾。
凉风拂动她纯白的耳羽,她的面容如神女般高洁出尘。
她已成长得如此耀眼而美丽。
这是新任的翼国女君,是他引以为傲的妹妹,亦是他心爱的结发之妻。
在两人的掌心中,浮现出结契之光。
寻瑜垂眸,郑重宣誓道——
“臣,寻瑜,愿与女君灵瑾结契,从此以此身躯,供陛下驱使。”
“臣在此许诺,必将忠于君主,忠于翼国,献上此身性命神魂,以护翼国安全常胜。”
“此外,臣必与女君灵瑾一世相守,付之真心。”
“臣愿与女君,约以白首,不负此生。”
灵瑾一愣,道:“哥哥,你这个誓约,和正常的辅臣结契之约,好像有点不一样。”
寻瑜微微红了脸。
他有些窘迫地说:“我们两人既是夫妻,又是君臣,誓约和一般的辅臣结契不太一样,也没关系吧。”
灵瑾说:“没关系是没关系,不过你这样说的话……”
灵瑾停顿了一下,也有一点羞涩。
“不像是君臣之约,更像是海誓山盟了。”
两人成婚多年,在翼国早有威望,为人处世亦各自成熟。
但偏偏,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仍与少年时一般,会为对方怦然心动。
寻瑜并未太多解释,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对这样的誓约很满意的样子。
这普天之下,没有比女君与辅臣之契,更庄严的契约。
灵瑾将手心翻转过来,她能感觉得到,契约已经结成了。
寻瑜亦起了身,依旧不经意地为她挡着风,然后将自己的手与她的放在一起,两人互相看着比划。
很新奇,一个新的契约,仿佛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拉得密切了许多。
过了许久,寻瑜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
*
在卧虎城的大战后,又经过了数十年的磨合,三个国家的状态终于都逐渐平稳,也开始恢复互通路线。
因为有了共同承认的英雄灵瑾,三国间的子民,关系都渐渐融洽起来,不再像过去那样剑拔弩张。
不仅彼此间开辟了多条贸易商路,交易范围大了许多,而且互相开放了旅游。
在凤凰城、龙宫城和卧虎城这样的大都城里,都开始常见外族来的商人游客,文化交流日益增多。
接下来,三个国家的仙官还在商议,是否要开放游学制度,令三个国家的年轻学子能够到处学习,拓展眼界,促进彼此间更好的发展。
和平持续了数十年后,三族普通百姓的生活都安稳了许多,经济亦日益繁荣。
至于三族间的关系,水国与翼国自不必多说,而在兽国,由过去的温和派掌权之后,与另外两国的氛围亦好了起来。
灵瑾登上凤凰君之位后不久,兽国的温和派官员,就立即派了使者到翼国来,算是拜见新君。
派来的使者人选中,为首的那人,倒颇令灵瑾意外。
他正是当初在兽宫之中,安念去救下的那个中毒的虎族官员,亦是当初立岩上君的弟子之一。
在没有了解忧草之花的影响后,他果然如安念所形容的那样,是个性情温和、风度翩翩的君子般的人物。
兽国仙官敬重地对灵瑾行礼道:“兽族使臣隽仪,见过翼族女君。”
他对灵瑾深深一拜,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恭敬。
然后,他抬起头,让灵瑾看清他的样子,主动问:“不知陛下,还记得臣吗?”
灵瑾其实没有见过这仙官人身的样子,但认出对方的原形种族,又得知对方立岩上君弟子的身份后,她便猜到了一二。
灵瑾道:“你是卧虎城一战那日,在兽宫中……那名虎族弟子吧?”
“不错。”
名为隽仪的虎族弟子感激一笑。
“那日……多谢女君与安念师弟潜入兽宫之中,顺手救下了微臣。若非如此,只怕微臣如今早已不在人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微臣屡次请求作为使者出访翼国,也是希望能当面向陛下表达谢意。”
灵瑾见他看起来颇为精神,倒也欣慰。
她道:“道谢便不必了。那日,主要是安念救的你。对了……安念在兽国,现在还好吗?”
隽仪回答:“女君放心,师弟现在仍然住在卧虎城,过得不错。他其实是颇为随遇而安的性情,倒少有俗人的烦恼。”
灵瑾闻言,便安心了。
简单问过安念的状况后,灵瑾又与兽族使者聊起兽国如今的现状。
卧虎城一战后,兽国的情况变得在三国中极为特殊。
由于永顺极其仇恨神族,掌权之后,他以各种借口,将有白虎血统的人全部杀了个干净。
永顺自己死后,兽国的神族血统便荡然无存。
他们当然也期盼,兽国的白虎能像凤凰那样,从普通兽族中诞生出来。
但目前看来,只有翼族的凤凰是特别的,兽国并无人能展露出变化的可能性。
没有了神族,兽国的正常秩序却仍然要维持。
兽国目前正在摸索新的制度。
目前看来,他们想要学习翼国的方案,每隔一百年举行一次择君大典。
不过,兽国毕竟不像翼国那样,有凤凰这么一重天然标准,来评判参与者的才能与品行。为了避免最后有无德无能或者空有武力却头脑空空的君主当选,他们的择君大典不得不变得更为复杂繁琐。
“现在的择君大典,在报名参加之前,首先要通过数重标准的考核。”
隽仪如此介绍道。
“首先要评定品行。有意向参加择君大典的人,提前二十年就要到当地府衙进行申报,会有仙官进行定期考评,详细地问询他的为人处世、邻里关系、有无不良劣迹之举止,并进行全方面的评价,考核之期跨越二十年之长。
“其次要考核才华智力,候选者要到卧虎城中参加考试,总共考三场,考试内容由仙官们共同拟定。全部排名优异者,才能参加终试。
“最后一轮终试,才与翼国的择君大典一致,是考验修为能力的。留到最后的候选者之间互相比试,决出的胜者,方为兽君。任期一百年,一百年之后,再度进行择君大典。”
灵瑾认真地听使者说着。
说实话,她也说不好他们这一套流程下来,能不能行得通。
不过,在没有神族的情况下,兽族想出这么一套流程来,还实打实地打算推进,已是不易。
灵瑾颔首道:“听起来值得一试。我会关注你们那边状况的。若是你们碰上什么难题,又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可以说。”
“多谢女君。”
隽仪感激地俯首。
他叹气道:“虽然我们极力想要公平公正了,但实际推行过程中,还是遇到很多问题。
“因为门槛标准难定,有许多人只简单地将择君大典当作是人人有可能当君主的机遇,满心的荣华富贵,却不知君主该肩负万民、承担责任。
“一些世家大族则想要借此尽可能为自己谋利,甚至千方百计想要垄断择君大典的评判标准。已经有人被抓到故意打压寒门子弟的评定,而给自家后裔极高评价。
“还有一些人在品行考评里弄虚作假,试图通过贿赂邻居和仙官来获得虚假的名声。
“第二轮考核还没有开始,但是我们第一次举办择君大典,也没什么经验,各种意外都有可能会有,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作弊方式……”
说到此处,隽仪已露出疲倦之色。
但接着,他眉宇间又显出一抹坚毅的神采来。
隽仪说:“不过,事到如今,择君大典仍要推行下去,是好是坏,总要有个试错的经过。
“过去的数千年来,唯有神族血统能够继承君位,普通人少有发言权。即使为昏君所扰,我等也只能尽力劝解君主,却难有翻盘之力。
“这是难得的机会,让兽国能够像翼国这样,定期择选君主,且评价标准,还在我们这些仙官手中。
“我等必继承师父立岩上君之遗志,为兽国选出可以胜任君主之位之人,绝不再重蹈过去的覆辙。
“若是师父在天有灵,见到兽国能够跃出泥潭,重现当年的荣光,想必亦会欣慰。”
来访翼国的兽国使者中,还有几位也是立岩上君的弟子,听到隽仪这样说,他们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也表现得颇为振奋。
灵瑾不禁有恍惚之感。
尽管隽仪比当年的立岩上君年轻得多,性格也不尽相同,但是,听他有如此宏愿,灵瑾恍然间,竟仿佛又看到立岩上君曾经站在那里的样子。
这想必就是,身已逝,志未散吧。
灵瑾浅浅微笑。
她平和地说:“如此甚好,我会拭目以待。”
使者们得到翼族新女君的称赞,看起来都有底气多了。
聊完制度之事,隽仪又随口提了几句安念的现状,道:“其实在兽国中,有一部分人认为安念可以胜任国君。
“大概是因为他能力强大,且对普通兽族和混血都相对友善吧。
“不过,我们倒认为师弟像现在这样生活更适合他。
“师弟在战斗方面的确是个天才,但当初若不是机缘巧合,再加上永顺的推动,他本来并不是个出世的性子。以师弟的性情,平平淡淡地生活,当个传说一般的隐士,对他来说会更幸福。
“不过,师弟的人品我们是信得过的。若是他将来变了性情,也想要参加择君大典了,我们自会竭力助他。”
*
兽国使者来访之后,又过了几年。
灵瑾作为女君,从起初的生涩,日益变得熟练了。
在其他人眼中,灵瑾是有史以来射艺最为精湛的君主。
据凤凰宫中的人说,女君至今仍然保持着卯时起床射箭的习惯,多年来,无论在何种场合,他们从未见过女君射错过一箭。
另外,灵瑾在军队中仍然维持着极高的声望。
翼国的军队各自独立,所以哪怕是凤凰君,都极少能做到在所有军队中拥有很高的影响力。
但灵瑾却能做到如此。
她亲自带领过的逐月军自不必说。
剩下的弓兵军中,所有人用的都是灵瑾率先制作出来的机关弓。
众人尊敬能够使用碎天弓的人。
同时,灵瑾还有着少见的领兵才能。
在三族归于和平后,曾有人认为军队日后会成为装饰,不再具有实际作用。
但实际上,军事力量仍然是一种极其重要的筹码,是对反对者的威慑。
种族间的分歧短暂地得到了缓和,但是人心纷杂浮动,人与人之间的想法难以一致,善恶常有矛盾。
没有了永顺这样打着混血旗号出来的人,还会有打着豹族旗号、熊族旗号的人。
一旦牵扯利益,说理便很难说得通,唯有绝对实力,才有作用。
这几年,时不时还有当初永顺势力中的漏网之鱼四处流窜,屡屡发生小规模冲突,灵瑾也曾亲自率兵出征。
但比起曾经的大战,如今的状况,无疑好了许多。
这一年春季,翼国的比翼节,由灵瑾和寻瑜夫妻二人主持。
他们两个如今是翼国最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两人幼时一同长大,两小无猜;长大后,二人又同心协力,平定四方。
如今灵瑾成为女君,而寻瑜结契为辅臣,更是朝夕相伴、日夜相守。
过往,翼国也不是没有凤凰君与辅臣互为夫妻的先例,但他们两人如此感情深厚、经历又传奇的,仍是少见。
据凤凰城中侍官所言,女君与辅臣大人常常一同在书房中谈论到深夜,哪怕两人有时见解不同,也能够平心静气地讨论。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中,始终难掩情深。像这样既投契又和睦的夫妻,实在世所难寻。
于是,无论灵瑾与寻瑜走到何处,只要他们两人一同出现,就会令人群激动。
这日,他们夫妻两人在比翼节上飞舞了一圈,领了比翼节的舞蹈。
待仪式主持完毕后,他们一同飞回凤凰宫中,回到殿中。
其实若非必要场合,灵瑾与寻瑜都很低调,也不会刻意展现两人之间的亲密与情深。
在他们看来,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细水长流的情愫,只该属于彼此细细品味,无需与旁人分享。
化成人身后,寻瑜自然走到灵瑾背后,为她卸下隆重的华服外衫。
“累了?”
他问。
“嗯。”
灵瑾应了一声,然后坐下来,自然地将脑袋靠在兄长肩膀上。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坐于君位之上,听群臣汇报政事。
亦习惯了每日留在书房中,批阅递上来的文书。
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君。
但唯有在兄长身边,她仿佛能回到过去。
在所有人都变了对她的态度时,唯有兄长看她的眼神,始终与以前一样。
在他眼底,她或许的确变强了,或许生出了凤凰的羽翼,但却仍然是那个会令人骄傲也会令人担心的妹妹,仍然是最初那只喜欢射箭的小白雀。
这令灵瑾感到安心。
她知道自己身份变了,但她本身并没有改变。
而兄长总能越过这些表面的外壳,看到她的内心和本质。
她刚刚开始为君的时候,因为以前的注意力大多放在军事上,朝中有许多事情不懂,需要兄长替她处理,需要兄长一点一点教她。
如今她自己也差不多都懂了,但并未因此与兄长有隙,两人反而共同话题增多,比过去更聊得来,感情竟然还能变得更加深厚。
思及此处,灵瑾仰头看兄长在烛光中俊美的侧脸,唤他:“哥哥。”
寻瑜看向妻子,问:“怎么了?”
灵瑾道:“忽然想跟你撒娇。”
“!”
寻瑜一向知道灵瑾一根筋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但依旧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简直一句话击穿他的全部心防,直直戳中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突然别扭起来,耳尖微烫,轻轻咳嗽一声。
然后,不等灵瑾反应,寻瑜已回过身,将她抱起来,抱进怀里,让灵瑾坐在自己腿上。
灵瑾尽管已经涅盘成凰,但身体早已定型了,仍是小型翼族的体型,抱进怀里小小一只。
寻瑜熟练地捧起她的脸,轻啄她的嘴唇,然后是她的面颊、额头、鼻尖和脖颈。
灵瑾撒娇的方式和普通女孩有些不一样,感觉有点呆呆的,但寻瑜最吃不消她这一套,会忍不住想将她据为己有。
尤其在夜色朦胧间,会以为世间只有他们彼此。
这时,寻瑜一顿,掌心一动,显露出一支木簪子来。
他一挽灵瑾的长发,替她簪上。
灵瑾意外地愣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比翼节之礼。”
寻瑜说。
“先前主持比翼节,只是女君与辅臣应尽之责。现在,才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时间。”
灵瑾一愣,失笑,立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不必多言,灵瑾也能猜到,那木簪必定精巧至极,是兄长亲手雕刻。
灵瑾怀念地说:“哥哥也还是与以前一样。”
“……?”
寻瑜蹙眉,不解:“什么?”
灵瑾不言,只是勾住他的脖子,以吻轻点他的嘴唇。
她感到寻瑜的身体逐渐绷紧。
烛火摇曳,夜深人静,如此暧昧的日子,灵瑾整个人毫不顾忌地贴在他身上,着实令寻瑜有些无措。
“……笨妹妹。”
他的气息有所变化,声音却有一丝无奈。
他扣着她的腰,俯首到她耳畔,低低道。
灵瑾笑着回应:“笨哥哥。”
两人相拥倒下,纱帐落下,夜色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