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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Sometimes W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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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6-17 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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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仪也不知道对方的态度怎么回事,只能当做脾气好。

宋远眉也说过,这位大佬是一个很重视人才的人,但凡有人向他提起,他就会多注意一下。

孟安仪指关节抵住眉心按了下。再抬起头,把后面的策划方案详细解释了一遍。

对方听得很认真,没有提出什么刁难人的意见,很尊重她的经验和设想,是一个很好合作的甲方。

她说着说着,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人终归是人,难免有时候会糊涂。还好遇到了这位。

一连几天,孟安仪都在海大和陈丹尼的摄影展之间来回跑,陈丹尼自己倒不见踪影。

她习惯了这个不靠谱的老客户,也不去在意,除了重要决定不找他过问。

手上的事还没忙完,宋远眉就给她打了电话。

“孟姐,陈丹尼又来了。”她吐槽,“每天都不请自来,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孟安仪眉头挑了下:“他这几天都在海大?”

“对啊,不是你让他过来的吗?他都和院里学生们混熟了,今晚还约我男朋友出去吃烧烤,烦死我了。”

“他怎么说的?”孟安仪心平气和地看着屏幕,视线纹丝不动,听见那头说:

“他说你没空天天来,你不来的时候就叫他帮你监工。”

“……你把他按住。”孟安仪按了按太阳穴,拿着外套起身说,“我马上过来。”

等她赶到海大,陈丹尼正在展厅里和几个新认识的学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吹牛,邀请他们去看他的摄影展。

孟安仪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

陈丹尼正说到兴起,嘴里没停地转头一看,脸上顿时僵住了,随即坚强地兜出笑来,热情洋溢地道:“安仪姐来了,我在这里帮忙好几天了!”

孟安仪面色不善地对他勾勾手,示意出去说话。

陈丹尼察觉到不对了,立马像做错了事的小狗似的小心地低下头,用余光偷瞄她。

她带他去了建筑外的角落,说:“下次不要来了。”

他脱口而出:“可是我要帮忙啊,他们都习惯我监工了。”

孟安仪耐心道:“这不是你需要做的事,你要做的是筹备你自己的摄影展,海大有他们的人管。

“而且这是我的工作,上次同意你来是想打消你的想法,知道筹备这些有多累,不要再到处跟着我。”

他讷讷的不敢看她。

“我和你妈妈关系很好,她托我照顾你是朋友的情分,委托我策划你的摄影展也有酬劳,不需要多想。”

陈丹尼不出声半天,才低声说:“安仪姐,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让你确定你喜欢的类型很少见的那个人真讨厌。”

孟安仪笑了声。

说话间,陈丹尼抬头看见了人,赶紧打招呼:“哥!郁哥,我在这里!”

他转头对孟安仪解释:“这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他人很好!脾气好又长得好看,很照顾我。”

她敷衍地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就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陈丹尼。”

他并没走过来,长身玉立站在草圃外,声音不大,只是点了点头,像避嫌。

孟安仪愣了下,蓦地转过头。

她觉得事情有点荒谬了。

这崽子,怎么会跟郁楼搞到一起了?

“郁哥,我明天不来了。”陈丹尼兴致勃勃的,“你七号要不要去看我的摄影展?布置得很漂亮!”

郁楼的目光平静,好像没有注意旁边的人,顿了顿颔首说,“我会去看的。”

孟安仪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几眼,觉得他是不是被小孩子缠上了,纵容一下,不便拒绝。

她静了静,才说:“那个时候比赛还没结束,你会不会很忙?”

陈丹尼奇了怪,收声惊诧地看着她。

“忙的话就不用去了,比赛比较重要。”

孟安仪这话说得诚恳,并不想要看见郁楼为这事浪费时间。

微风轻拂,草地上沙沙作响。

郁楼静了片刻,才抬起眼睛,说:“如果你不希望我来的话,那就不会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

陈丹尼不明就里地摸了摸胳膊,终于明悟:“安仪姐你早就认识他了对不对?”

他拍拍脑瓜子,一脸聪明,“那这样不是更该来了吗?虽然比赛忙,但是抽出这点时间还是可以的吧?”

“就这么决定了,郁哥你还有什么朋友的话也一起叫过来,如果人太少了我也很丢脸。”陈丹尼嘴皮子飞快,一交代完,就跟孟安仪挥了挥手。

“安仪姐我先走了,下次你需要我再来帮你忙!”

“你决定什么你——”

孟安仪荒唐地看着他就这么跑远,眼睛都睁大了。

半天,她沉默了。

谢谢你,好小子,可给她帮了大忙了。

须臾,她迅速转过眼来,兜出一个笑:“欢迎你来,我还有个方案在电脑里没做完,得先回家了。”

“好。”

这么敷衍的借口,郁楼也没有揭穿地应答,轻轻颔首,平淡说,“再见。”

孟安仪转头就走。

坐在车上,她两手搭着方向盘,头往小臂上重重一靠。

冷静,端庄,从容,自持。

她默念了十遍,才恢复了状态,直起身驱车回家。

她不知道为什么郁楼会和陈丹尼认识。

这不像是郁楼的性格。

从少年的时候开始他就很少结识新朋友,身边围着的总是那几个熟面孔,上学放学去食堂,只有这些时候会撞见。

其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孤身一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并不需要陪伴。

连孟安仪接近他身边,也花了很久的时间。

车上播放着Sometimes When It Rains,单簧管版,就此弥漫开一种格外浓烈的怀旧气息。

她脑海里走马般的掠现第一次看见郁楼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白天的时候刚因为失败的早恋被班主任训话,回到教室的时候,才听说晚自习要播放一个重大比赛的颁奖典礼。

是一场关于飞行器设计的比赛,全国的青少年选手仅仅入围了不到十个,央视采访了好多次,她们学校就有一位选手杀了进去,而她过目就忘毫不关心。

那个晚上,好像所有人都在谈着郁楼的名字。

教室里有点躁动,没几个人在做作业,都频繁抬头看着教室左前方的电视机屏幕,难掩对这番场景的激动。

孟安仪接了杯热水回来,看见屏幕上还是无聊的场外采访,没上心,继续做那天的数学卷子。

正这时,周围忽然浪潮一般涌来一阵难掩兴奋的呼声:“郁楼!!”

“我看到郁楼了!”

“我靠真的!”

她皱着的眉心还没松开,下意识抬了下眼,本准备继续推导式子。

这一眼恰好镜头扫过去,一排座位放着名牌,贴着红色的国旗,席上的人本来单手在回信息,此时被关注,抬了下头,对镜头礼貌地笑了笑。

她目光就停了下来。

摄影师似乎还想把这张出色的面孔拍得更仔细一些,端着镜头往前走了两步。

她没注意到脚下绊了下,磕到了桌上,桌上杯子一歪,里面的水洒了出来。

谁都没料到还有这个意外,一下子全都看愣了。

镜头里的人顿了一下,反应很快,动作却并不显得失措地扶住杯子,拿起移到远处。

在摄影师的道歉声中,他骨节修长的手递了张纸给她,鼻梁上的眼镜随着点头晃了一点光,语气温和,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礼貌安抚她:“That’s all right.”

摄影师走远了,他依然拿起手机低头回复着消息,像是丝毫没被突发的变故影响,周身是一种自成天地的沉静。

须臾安静过去,隔壁班骤然爆发的起哄声越过走廊。

颁奖典礼大约七点的时候准时开始,镜头扫过选手席,有人正襟危坐,有人状态轻松和旁边的人交谈,只是没怎么再看见郁楼。

念到奖牌得主的时候,屏幕内外都屏着呼吸。

就在这时,评委一板一眼地念了下一个名字:“Yu Lou.”

台下的人欠身站起来,礼节性地加速走下阶梯到年老的评委面前。他穿着并不高调的衬衫长裤,只是被他这个人的气质托得很出众。

没人敢眨一下眼睛。

“银牌是属于你的。”评委对他和气地微笑。

一瞬间,欢呼和尖叫声不要钱似的响彻整个楼道,甚至还有楼上跺脚的动静。班主任看了眼下面,笑得牙都呲出来了,还做着样子喊了两声安静点,但没人听他的。

郁楼礼貌地低下头,让权威的专家把奖牌带子佩戴到他身上。

他低头时,孟安仪注意到他的上睫毛是向下生长的,一点都不翘,往下面看的时候会微微遮住眼睛,生出一种温和以及愿意聆听的感觉。

这个人要说好看是很好看的。

只是你看见他的时候,最首要注意到的并不是多好看。

而一定是他身上那极度吸引人的理性而平和的气场。觉得,好像不管有什么乱七八糟不被人理解的事都可以向他交流,他会致以同等尊重,不会投以异样目光。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吸引力。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不怎么爱琢磨文学,那一刻只能感谢诗人已经写出了这样的句子,可以用来概括他。

她记住了这个人,他叫郁楼。

只看过那一眼,她就想追到他。

后来的时日,她身边经过无数人,但再没有一瞬间有过那一瞬的感受。

见过郁楼的人,大概很难在往后的岁月里忘掉他。

也再不会有人,像郁楼对她那样好。

孟安仪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她回家,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页面。

「9月25日,阴。

六年前这个时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郁楼。」

她持续键入。

邮箱很快有了回信。

——「忘掉了吗?」

——「挺遗憾的,没有。」

……

九月到了底,孟安仪抽出早已预留好的一天时间去接机。

穿着休闲衫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坐上她的车。

“你叔叔和妈妈都很想你,我奉命推了接机的车,只能麻烦你了。”

孟安仪点头:“李教授客气了。”

载他去酒店安置好,又去选好的餐厅吃了饭。

李教授耐心地跟她说:“你妈妈最近的状态比较稳定,恢复了正常工作和生活,上周他们去旅游了,托我带了纪念品。”

他把小盒子拿出来,见孟安仪只礼貌道谢,并没有拆开的欲望,不由顿了顿。

接着又说:“除了回国交流,我也有其他的任务。你叔叔问你,考虑好要加入AX的团队了吗?”

“AX在国内是比较有名气的团队,他们很欢迎你加入,创始人也是你叔叔的校友,他希望你一个人在国内可以得到一些照顾……”

“我有慎重考虑过。”孟安仪笑得不大,程式化地说,“非常感谢叔叔的关心,如果考虑好了,我会联系他们的。”

李教授便不再提这件事。

他暗叹了口气。

孟安仪转而提道:“您这几天休息吗?七号有一个我策划的摄影展,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您拨冗来看看。”

李教授也笑着把上一个话题掩过去,“好。”

孟安仪把他送回了酒店,在路边拿起礼盒看了看。

揭开盒盖,里面装着一个相机,和她以前用的那个是同系列的新品,造价昂贵,国内难以买到。

“纪念品”,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理由。

她把礼盒放回副驾上。

自从那个相机被摔碎后,她早就不玩这些了。

只是孟季云不知道。

一如不知道那时带她出国,她放弃了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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