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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最好和他多接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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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6-17 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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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把他接上车,才看了眼道路旁的建筑。

“老板好有闲情逸致,难得休息也是出来看展。”他转弯驶出路口,“是策展人邀请您来坐镇的吗?”

“不是。”后座的人声音冷静。

助理看着后视镜点点头,“您最近太辛苦了,等海大那个比赛过后,还有产品展览会,到年底都有一阵忙的。”

“没事。”

他按灭了后座的灯,沉入黑暗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艺术中心。

孟安仪反复回想着郁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都想不通。

是他吗,给你拍照的那个人。

这是陈丹尼的摄影展,郁楼自己就是陈丹尼邀请来的,怎么会不知道拍照的是谁。

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等下,他怎么知道陈丹尼给她拍了照。

郁楼也看见了最后那个“大作”?

孟安仪轻吸了半口气,给陈丹尼竖了个杀气腾腾的大拇指。

……

后面的几天,摄影展一切平稳,人流量还有所上升。

终于把这边圆满结束,才可算摆脱了陈丹尼这个家伙。

AX那边又发了几次邮件,说很期待孟安仪的加入,邀请她去海城总部见面。

实在是盛情难却,虽然抗拒,但也知道继父那边的人情有多少。

孟安仪最终还是去见了一面。

“孟老师,是吗?”欢迎她的刘经理极其热情,“我们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迫切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正在竞标一个飞行器品牌的产品展览会,还在策划方案阶段,您加入的话我们的团队就是蓬荜生辉了。”

“飞行器?”孟安仪也客套道,“我对飞行器也很感兴趣。”

“那就太投缘了。”刘经理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一路给她介绍他们的团队组成和企业文化,举例各种合作案例,履历金光闪闪。

说到最后,就差问“你怎么还不动心”了。

孟安仪也沉得住气,直到参观结束,也没有表明确切的想法。

“孟老师,您看咱们这里怎么样?”刘经理耐不住了,使出最后招数,“合作条款和分成方面都可以再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比较习惯自由策展,AX是很好,但我担心我有点融入不了。”孟安仪可惜道。

在她临走前,刘经理终于松了口:“自由度也是可以提高的,我们并不需要全天候为团队工作!孟老师,你……”

孟安仪握上他的手。

“合作愉快。”她笑了笑。

刘经理讪讪地回握。

国内自由策展的市场并不大,而这样和做自由策展人,差别也并不会太远。

继父和她妈妈那边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天气渐渐冷下来,孟安仪也投入了新的事情。

海大的比赛已经安排得八九不离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参与竞标方案的策划。

策展的第一步,是和艺术家找到共鸣。

竞争这个项目也一样,首先要做的是了解对方的作风和目的。

做了几天功课,孟安仪只得知,对方创新型项目很多,很低调,底线也高,口碑特好,从不做什么恶性竞争的事。

反正还不急,她也就闷头找了几天的灵感。

郁楼好像也忙着比赛,一直没有来肖教授家。又或者他来过,只是她不知道。

回到海城之后的生活,好像终于步入了正确的节奏。

难得周末,孟安仪又回了老房子一趟。

这一片街道太老了,建筑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地皮还有一定的身价,但再住是难以住下去了。

再过不久,就会迎来拆迁改建。

住户一个个搬走,房子变成了空楼。

她打算把留在里面的东西收拾一下,到时候好带走。

孟安仪拧开门。

距离她上一次过来已经过了小一月,屋子里又重新积上了一层薄灰。

她大致清扫了一遍,本打算把该扔掉的都扔掉,低头却愣了一下。

上次搬进来的那盆枯死的花。

竟然冒出了一点微不起眼的芽芽。

她蹲下来,讶然地看着这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新芽。

没有人照料,甚至阳光也有限,水分估计来自空气和泥土里未干的部分。

它竟然破土重生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存活下去。

孟安仪站起身,把它搬到了窗边。

这个屋子里,曾经全都装着她收集回来的东西。

锈迹斑斑的金属器,彩色的塑料纸,孤零的鸟雀,泥土和脆弱的植物。

收集任何废弃没用的东西,都让她感觉到自己不再那么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孟安仪终于把屋子整理好了,在自己的卧室里放置旧书的时候,听见外面重重的拍门声。

她手猛然一顿。

这个动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

以至于即便许多年没有再经历过,记忆里的心悸也立刻不容反应地钻了出来。

孟安仪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门边。

“周年你是不是回来了?”老妇人的声音暴喝,“周年,你回来不来看你爷爷和我?你有没有孝心?你妈还是没教你?”

孟安仪压下下意识的心慌手抖。

她早就长大了,早就不是可以任她折磨的周年了。

这样的念头一过,孟安仪迅速冷静下来。

她并没有开门。

隔着隔音并不好的一扇门,她说:“你再拍一下试试。”

声音太过冷静,以至于具有冰冷的穿透力。

门外的人愕了一下,手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报警还是精神病院,你选一个。”孟安仪平静地说,“你现在的行为我有理由相信你精神不正常,我一向是个孝顺的晚辈,治脑子的钱我还是会出的。”

在老人暴怒之前,孟安仪拉开了门。

时隔五年,再次看见她血缘上的奶奶,孟安仪几乎作呕。

她在爆发的边缘保持着理智,冷冰冰地把手机屏幕转过去,“你再动一下,我马上就拨号。”

老人立马试图夺走她的手机,但孟安仪个子够高,轻而易举躲开她的动作,反抓住她的手腕。

“你什么意思?你奶奶来看你,你还要报警?”郭春华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声音刺耳,满是不可置信。

“让你作威作福惯了?”孟安仪冷笑,仅剩的道德感也一并磨灭,用最恶毒的话说,“你怎么不和你儿子一起下地狱。”

郭春华瞪大了眼睛。

这场纠纷最终以警车呜鸣声结束。

得知了原委,民警也不好解决,只能分开两人,一边教育一边安抚。

郭春华骂骂咧咧被带走,孟庭春满脸晦气地拉着孟安仪上楼。

“这个老太婆怎么又跑出来撒泼?”他烦得想把凳子踢翻,又顾忌到不是自己买的凳子,最后只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孟安仪摸着手腕上一块发红的掐痕,说:“谁知道她犯什么病。”

沉默了一下,她又说:“不过我没吃亏。”

孟庭春回过头看她,见她皮笑肉不笑,“我力气更大,还问她怎么不跟她宝贝儿子一起走。”

孟庭春毅然竖起大拇指。

“够狠,你孟安仪就是孟安仪,她不得气个三天三夜,被子都要蹬穿。”

孟安仪轻晃开鬓边的头发,说:“她经常来吗?”

“也不经常来,你走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她,只有她和那老头吵架的时候会来找我要钥匙,要去老房子里住。”

“那你还挺倒霉的,过阵子就要见她一次。”

孟庭春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他说:“你打算怎么办?”

“二选一,警局或者精神病院。”孟安仪抬抬下巴,“或者我闹到她邻居那里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一个孝敬的晚辈都没有,就剩下一个孙女还天天想把她送警局。”

孟庭春赞叹:“真会打蛇拿七寸了啊,出去几年就是不一样了。”

“胆量和年龄一起长大了而已。”孟安仪的手腕不疼了,她拿水冲了冲手,说,“我要收拾一下房子,你该回就回吧。”

孟庭春走后,她又给窗边那盆花浇了点水。

像无数个曾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一样,只有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和她作伴。

她赋予它们新的生命。

半晌,把喷壶放下。

孟安仪慢慢坐在窗边,仰头靠了下去。

窗外响起几声沉闷的雷响,乌云之中滚起闪电。

还是很难不恨。

她最恨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孟季云嫁给了她爸。

此后十八年,她一直活在郭春华的阴影里。

孟安仪此刻意识很清醒,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回放起那些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画面。

六岁的时候一个雨天,被郭春华领出家门,丢在马路边。

她看着来往穿梭的车辆,满脸泪,能攥紧的只有空荡荡的书包。

再大一点,父母吵架时被带到她家,半夜被雷声惊醒,看见她悄悄拿针扎向自己的手指。

郭春华摸着她的头,说乖,你妈下次能生个男孩。

再到十二岁的时候。

孟季云终于在迫不得已下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松了口气。

那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并不是一个健康的胎儿。

几个月大的时候,被迫引产。

没有人管孟季云,她躺在病床上,孟安仪去给她换产褥垫,喂她吃药,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一醒来立刻换药。

天气泛着潮,她打开柜子,看见滑下来的全是给未出生的弟弟准备的衣物,像一个不言即明的诅咒。

后来他们终于离婚了。

即便和孟季云住在一起,她也很少见到她,更多时候看见的是来使唤她的郭春华。

她不再姓周,改名叫孟安仪,去了新的学校。

孟季云有了新的家庭。

豆大的雨像报数一般,一颗一颗声音分明地落了下来。

海城有无数个雨夜。

她小的时候,太讨厌下雨天了。雨会吞噬很多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东西。

还好,她后来也在一个雨夜遇见了郁楼。

她那时的生活过得很混沌,有段时间一塌糊涂,不清醒,觉得这个世界太乱来了,毫无逻辑。

可就在她最混乱的时候,郁楼找到她了。

原来走到低谷必有上坡路。

断崖之后,高峰来临。

那个时候她觉得。

郁楼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为她留下唯一的逻辑。

……

孟安仪敲响了门。

李教授拉开门,请她进去坐。

“来了解你妈妈的情况?”他泡了杯咖啡,拿出自己的电脑,界面下滑了几页,听见她说:

“是,也不全是。”

李教授抬头看她。

孟安仪和她妈妈相处的时间长,对孟季云的心结和病因都清楚,一直以来和他交流情况的都是她。

此刻,他看着这个一向游离世外一样冷静的年轻人低下头,照例和他了解了一遍孟季云最近的身体状况。

然后,说:“我想问问我的事。”

他诧异地看着她,发觉孟安仪语速有点急切,表情却很平静,像过于汹涌的山洪冲撞而下,一直以来被湖泽涵纳不觉,而今才终于濒临了决堤的极限。

听她讲完,李教授沉吟良久。

他说:“你可能需要接触一些心理咨询。还有,如果还在联系的话,那个能改善你心理状态的人,最好多接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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