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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修 重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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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1-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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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山河一大早开店门,把装着药盒的小车推出去,转头见到迎面的人,他喊:“刘Sir。”

刘天刚笑了:“谢老板,怎么把店换到这里来了?”

“去年摔了一跤,养伤期间不方便上楼梯,那边租约到期了,我就换个平层的店。”谢山河招呼着,“刘Sir,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前面十米就是公交车站,地图显示,刘天刚要搭乘的公车还有十来分钟才到站。

他在谢山河的店里坐下。

闲聊时,刘天刚说:“我前几个月在南城公园遇到孟泽,他当时和一个高中女同学在一块。”

“高中女同学?”谢山河猜测着这人,“刘Sir,你没有说什么吧?”

“谢老板,干我们这行的,嘴巴比谁都严实。”刘天刚说,“连我妈都不知道孟泽生病的事,老人家还想张罗他的婚事呢。”

“这病能不能结婚生子,都是个问题。”

“医生不是说,病快好了吗?”刘天刚觉得孟泽的病没有大碍了,才配合着母亲的张罗。

“山蝶说,可以逐渐减药,甚至停药,但你如果在大兄弟的征婚启事上注明他的病史,你觉得哪个姑娘家肯来?大家都怕。”

“我瞧着那个高中女同学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刘天刚比较乐观,“既然医生都说这病可以停药,就别太担心。”

谢山河:“只能这么希望吧。”

地图App发出公车即将到站的提醒,刘天刚说:“谢老板,我先走了,今天和几个战友约了去钓鱼。”

“刘Sir慢走。”

*

谢山河翻来覆去都在琢磨孟泽的事。

不会有错的,能和孟泽沾边的女人屈指可数,高中女同学就是孟泽当年的女朋友。

他问高山蝶。

高山蝶回复:「就是孟泽的女朋友。」

谢山河一拍大腿,把自己打得生疼:「这女朋友知道孟泽的事吗?」

高山蝶:「我不清楚,我也不方便透露。」

谢山河知道,大家都不方便,他也担心孟泽的过往把姑娘家吓跑了。

但刘Sir的话有道理,医生说能停药,病情就有救。

谢山河想,他算是和孟泽的女朋友有过“交谈”的人,不能光是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他可以在“不方便透露”的情况下,稍微透露一下吧。

*

自从高山蝶住进孟泽的家当医生,谢山河也没有往孟泽家里跑了。

高山蝶曾说:“大哥,你眼神不对。”

哪里不对?

高山蝶又说:“孟泽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目光对待他。”

谢山河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都不敢见孟泽了。

他也不知如何寻找一个能单独和孟泽的高中女同学见面的机会。

谢山河的妻子见他天天魂不守舍:“你跟丢了魂似的,发生了什么事?”

谢山河想来想去:“我觉得,有些事因我而起,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某些话我不传达出去,我对不起自己。”

这天,谢山河安排妻子去了孟泽的别墅,他千叮嘱万叮嘱:“记住,不要露出可怜他的神态。”

谢山河的妻子:“晓得了。”

谢山河的妻子拎了一只活鸡,打车直达孟泽的别墅门口。

她来访的理由相当朴实:“乡下亲戚来城里,带了几只家养的土鸡,我们三口人,几天都吃不完,我就给你们这里捎上一只。”

她见开门的是个漂亮女人,暗想,有戏:“我是孟泽的大哥的老婆。”

李明澜看着她手上拎着扑腾着翅膀的活鸡,立即请人进来。

其中还有关键的原因,这人是孟泽的大哥的老婆。

当年,与李明澜通电话的男人正是自称“谢大哥”。

谢山河的妻子正想要对着李明澜传话,却见孟泽不知何时站在走廊的前方。

谢山河的妻子把话咽下去。

“咯咯咯。”鸡瞪着眼睛,用力扑腾翅膀,羽毛飞散了几根下来,它紧缩鸡爪,“咯咯咯。”

李明澜喊:“怎么办?”

谢山河的妻子:“哎呦呦,要不先把它拴到外面去。”

孟泽接过鸡,扣住鸡翅膀。

鸡:“咯咯咯。”

“哇哇哇。”李明澜还在那里配合着鸡叫。

寂静的别墅里响着前所未有的喧闹。

孟泽拎着鸡去庭院。

谢山河的妻子逮住机会,贴近李明澜的后背:“这位小姐,你是不是他高中时的女朋友?”

“正是。”李明澜稍稍侧头。

“我老公托我给你带句话,当年孟泽生了病,很麻烦。”谢山河的妻子想着急说完,又怕李明澜听不清楚,只能缓速,字正腔圆。

见孟泽朝她望过来,谢山河的妻子退后的同时,说出后半句:“他不是抛弃你。”

*

谢山河的这段话,在他来的前三天就开始打草稿。

前因,他不能讲。

当年他和孟泽做了约定,不向外透露半句,何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宁愿姑娘家不知道了。

后果嘛……

谢山河向高山蝶打听。

高山蝶说:“李小姐已经知道了孟泽生病的事。”

仅仅知道而已,要是得知孟泽还在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呆了六年,是个女人都会被吓走。

往事已矣,不是非得把大兄弟的过去一一告知。

有的事,不知道比知道更轻松。

*

那是一个早晨,谢山河的药店是八点钟开门,他七点钟就会起床。

这通电话是在他起床后不久响起来的。

对方自称是警察,把谢山河吓了一大跳。

对方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孟泽的人?”

孟泽?谢山河想了想,正要说自己的亲朋好友中没有这个名ῳ*Ɩ字,突然见到药柜里的某个药盒,顿时,他明白了,大兄弟的名字就叫孟泽。

警察说,孟泽犯了案子,审讯之后,孟泽报出来的联系人是谢山河。

谢山河战战兢兢:“警察同志,请问是什么案子?”

“你到了派出所自然就知道了。”

谢山河和孟泽非亲非故,只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他大可以向警察推脱,然而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换着衣服要出门。

谢山河的妻子问:“一个病人关你什么事呢?”

谢山河叹了口气:“既然大兄弟报上我的名字,就说明,他找不到其他人了。”

孟泽如果有更熟络的人,肯定也不会要他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药店老板出场。

去的路上,谢山河念叨着:“医者父母心。”

如果不是用这句话让自己镇静,他可能掉头就回药店了。

谢山河去到派出所,腿是软的,他弯腰,拍拍膝盖,这才踏进去正门。

一抬头,就见刘天刚从台阶上下来:“刘Sir!”

*

要说谢山河和刘天刚的因缘,要比谢山河和孟泽的来得更早。

谢山河的文化成绩不高,他没有当医生,直接从父亲手里继承了药店。

他和刘天刚就是在离药店不远处认识的。

那天是在跨年夜,刘天刚追踪一个犯人到了这条街巷。

和犯人搏斗时,他被对方划了一刀。

犯人躺在地上昏迷,刘天刚的伤口也在大出血。

周围有群众拨打了急救电话。

坏就坏在这是跨年夜。

桥头有大型的倒数活动,广场外黑压压的全是人,路上的人流就跟桥下的河一样,川流不息。

救护车被庞大的人流挡住了,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到现场。

谢山河听闻消息,迅速在药柜里拿上止血纱布和敷料,消毒液,绷带,他拿止血粉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大,满柜的药盒都跌落下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匆匆跑到现场大喊:“我是卖药的,我是卖药的。”

谢山河回忆书本上的急救知识,他立即用纱布包裹刘天刚的伤口,持续按压的同时,抬高刘天刚的身子。

他抖着手,喷上消毒液,再用止血粉包扎。

剩下的,他无能为力了。

直到救护车赶到,谢山河才敢喘气,他才敢害怕,怕自己操作不当,反而害了这位警察。

他恨自己不是医生。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忘了是正月初几,一个警察上门来。

说实话,谢山河在跨年夜那晚没有看清警察的长相。

是警察主动道谢,谢山河才知,自己不是医生,也能救人。

他和刘天刚从此有了些交情。

*

刘天刚负责审讯,之后的事他交给其他警察,他没料到,孟泽报上的联络人是谢山河。

他简短讲了讲孟泽的案子。

谢山河这会儿是真的腿软了。

刘天刚:“我觉得他的情绪有点不太对。”

“对对。”谢山河指了指脑袋,“他这里有点问题,他一直在我那里买药。”

“只是买药?你们不是朋友?”

“不是,是我自称谢大哥,他随口那么一喊。”谢山河问,“刘Sir,他这个事是不是很严重?他的疾病能减刑吗?”

“具体是不是有疾病,还是要等精神鉴定,目前来说,事情不小。”

“刘Sir,我能不能进去跟他说几句话?”

刘天刚点头:“如果真如你所说,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们会重新考虑关押的方式。”

*

谢山河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这事了,但他的脚步没有停,去了关押室。

他透过横竖的栏杆望见人。

硬板凳摆在角落,孟泽坐着,把硬板凳贴紧墙,靠墙,闭着眼。

“大兄弟。”谢山河轻轻喊。

之后,他犹如见到一把锋利的刃。

孟泽的眼神冷得吓人,他似乎在辨认,当他认清门外站着的人,他才略略收起利刃:“谢大哥。”

谢山河扶着门上的栏杆:“我早说了,要你去看医生,你就是不听。”

孟泽站起来,动作大,硬板凳发出和地面、墙面碰撞的“咿呀”响。

谢山河见他衬衫上有血,触目惊心:“警察说你这事比较严重,你的父母呢?要不要我联系他们?”

“不用联系,我自己的事,后果我自己负责。”

谢山河是一个外人,只知道孟泽隔一段时间就回来买药。

孟泽说这药是治疗安眠的。

谢山河当然不信,他劝了几回。

孟泽似乎不当一回事。

谢山河没有听孟泽说起过父母,孟泽唯一讲起的只有他的女朋友。

谢山河:“大兄弟,你把我叫过来,是……”

孟泽:“谢大哥,他们把我的手机收走了。”

“哦,这些是要取证的嘛,等警察调查完了,我帮你收回来。”谢山河也不问孟泽的亲朋好友了,而是换了个说法,“你有没有什么牵挂的人?”

“我的女朋友。”

“是要让她知道你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谢山河想,孟泽自由的时候,这个女朋友已经傍上有钱人,孟泽如今都进去了,她更加拍拍屁股走人了?

谢山河不好讲把话讲得太直白,他又换了一个说法:“你是不是还想让女朋友跟着你?”

“谢大哥,我本来打算,等事情完结就飞去国外看我的女朋友。”

这个女朋友还是在国外的?“你不是去不了了嘛。”

突然,孟泽冲过来握住栏杆。

谢山河来讲道理了:“大兄弟,我看你不是个笨的,你现在这个处境,女朋友她……”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孟泽绷紧的肌肉,咬着牙关,五官的线条变得凌厉异常。

谢山河退了退:“大兄弟,我之前问过你一句话,你希望你的女朋友幸福吗?”

“当然。”两个字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这事不简单,我跟警察说了你的情况,估计是要做精神鉴定,你想要和女朋友团聚,当务之急是配合警察,如果能免责,那最好不过。”谢山河是悲观的,他不会给孟泽画一个美好的泡沫,因为一旦被戳破,孟泽的情绪起伏更剧烈,谢山河把最坏的情况说说出来,“万一不能,你要想一想,怎样才能让你的女朋友幸福。”

“她愿等,她就等。”孟泽冷静下来,“她如果不愿意等。”

剩下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

过了一天,谢山河从刘天刚的手里拿回孟泽的手机。

谢山河再问案情。

刘天刚:“要等司法的处理结果。”

谢山河回药店里等消息。

有人来买药,谢山河当时闲聊,说是一个老乡冲动犯了案子。

顾客们都表示,情况不乐观。

谢山河也知道,这案子恐怕是不能免责的。

一个顾客说:“他还想着女朋友?要我说,女朋友跟了他,也是活受罪,这要留案底的吧,原来孩子三代不能考公。”

第二个顾客说:“女朋友愿意,女朋友的父母呢?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嫁给一个犯人?”

这些道理,谢山河哪有不明白的?他的心情啊就像自己的兄弟真的进去了一样。

叹息连连的时候,谢山河接到了孟泽的女朋友的电话。

女朋友问:“你是谁?”

“我姓谢,孟泽大兄弟礼貌喊我一声谢大哥。”

“孟泽呢?”

“他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他在哪?”

谢山河听这位女朋友的口气很平静:“他一时半会……没法接电话。”

“他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他谈谈。”

“这个吧……我也不知道。”案子还没判,谢山河又不知道要不要将孟泽的真正情况告知这位女朋友,谢山河简直要把这一辈子的叹气全在这几天发完:“小姑娘,你能等,就等等他,你如果不能等,就别等了,我听大兄弟说,你是个漂亮姑娘,还有阔少爷追求者,人啊,为情所困是大忌,海阔天空任你飞。”

“孟泽为什么不亲口和我说吗?”

“他要能对你说,我站在这里干嘛?小姑娘,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个传话人。”谢山河说,“大兄弟是让你……别等了。”

这个女朋友居然笑了:“谢大哥,你转告孟泽,我才不会等他。”

谢山河生气了。

她问的,人呢?在哪?谈谈?为什么不亲口说?得知孟泽让她别等之后,也不问究竟发生什么事,就笑着说不等了?

未免太绝情了。

谢山河想要拨一个回电,要不还是把孟泽的事跟她讲一讲?

但这个女朋友不靠谱,之前就在孟泽和阔少爷之间来回横跳,也许她得知真相,还要讥嘲一番,把孟泽的人生污点当成谈资。

谢山河又叹气。

谢山河再去派出所。

孟泽还是那双冰霜里滚过的样子。

谢山河说:“我把你的话传达过去了。”

孟泽的眼睛亮了:“她怎么说?”

谢山河难以启口,过了很久,才复述了她的原话。

孟泽走过来:“她没追问发生什么事?”

谢山河摇头。

瞬间,谢山河又见到孟泽的眼,倏地锋利如刀刃。

后来,孟泽被送往“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强制治疗。

谢山河又叹气。

哪怕,那个女朋友当时等了,之后也肯定等不下去的。

一开始就断了大兄弟的心思,好过让他抱着希望,又再坠入失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兄弟的心结还是那个人。

从刘天刚的口中得知,这个人回到了孟泽的身边。

不知是孽缘还是姻缘。

谢山河不细说前因后果,只表达最关键的——孟泽没有抛弃女朋友。

*

谢山河的妻子走了,留下一只“咯咯咯”的老母鸡。

李明澜靠在玻璃门框,听着庭院里的“咯咯咯”。

面对一个失去自由的未来,谁都会谨慎,他肯定想过她的处境。

孟泽不是抛弃,也许是不拖累。

当时她在留学,父亲的资金链陷入困境,她的学费是哥哥出资的,如果得知男朋友再被关押……

可能二十四岁的李明澜会觉得天都塌了。

她已经倒过一次,她站了起来,她会害怕再一次的天塌吗?李明澜可不畏惧这些。

她步入庭院。

孟泽半蹲着给鸡脚缠绳子,侧头低下去。

鸡抬脚,蹬脚。

他的绳子扑了个空。

李明澜站在他背后,一手按住他的肩,半弯腰:“我出国工作的时候,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啊。”

“你才知道。”

“这个别墅区有不少人养宠物。”

孟泽把鸡抬起来:“给它绑脚。”

“我不会。”

“绳子套上去,拴几下。”

李明澜生怕被鸡爪子踢中,稍稍后仰,先把绳子打个结,再把圈套上去,绑住了鸡爪子。

孟泽把鸡拴在花园的角落。

它踩着草的爪子,在绳子的范围里绕半圆。

李明澜头一次见到健步的活鸡:“哇哇哇。”

老母鸡“咯咯咯”回应。

李明澜把下巴搁在孟泽的肩:“我们养个宠物吧?”

“哦,你要养什么?”突然,他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指指老母鸡:“就这个。”她还叫三声“哇哇哇”。

老母鸡被激起更响亮的“咯咯咯”。

孟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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