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双重生在赐婚前(六)
是了, 她确实喝了两口甜酒。因为喝得少,所以药效反应比陆善和慢了许多。
晏云栀晃了晃头,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些。可脑子里一团浆糊跟着晃动起来, 让她越发头疼, 两眼一黑, 就这么昏了过去。
“云栀?云栀?”陆玹唤了两声, 晏云栀都没了反应。
宋二郎是个周到的人,见晏云栀将月牙儿留下照顾陆善和她自己一个人出来, 今日玉清山人多眼杂,便想着护送一下。他刚追出来,就看见晏云栀伏在陆玹的怀里。
宋二郎愣住,双足僵在原地,尴尬得不好再上前了。
陆玹也看见了宋埼玉。他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他略弯腰, 长臂一伸探到晏云栀的膝下,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陆玹抱着晏云栀往前走。
宋琦玉回过神, 忙抬手指路,道:“雅间在这边。大夫马上就到。”
陆玹跟着宋琦玉的领路,一路将晏云栀抱进雅间。
宋琦玉将人送到,立在门外没有进去,也没有敢往里看,只说了句“我去看看大夫有没有赶来”, 便匆匆离去。
陆玹将晏云栀抱到床榻上,见她脸上有薄汗,知是药效作用。他想也没想, 直接伸手将晏云栀的衣领解开一些,让她更舒服一些。
他坐在床边看着晏云栀昏迷的样子, 眉宇之间一片郁色。
陆善和今日的赴约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没想到晏云栀会来,也没有想到她会受牵连,也饮了那下了迷药的甜酒。
早知道会牵连到晏云栀,他才不会让秦鹏程死得这么干脆!
陆玹一腔的愤怒,再将视线落在晏云栀柔和的眉眼上时,又慢慢得到了抚慰,渐渐消了气。
他坐在床边目光沉静地望着晏云栀,常常相见而不得相认的苦楚与相思意,逐渐爬上他的心头。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将吻落在晏云栀的唇上。才只是刚刚碰到她的唇,那一抹柔软霎时让他心中一阵激荡。
这是久素之后的怀念,激起曾经的无数欢愉之心。
吻意加重加深渐缠绵,探入其内品尝与掠夺,逐渐变成理所应当的本能。
这本来就是他的妻。
院外经过的侍女说话声将陆玹的神志拉回来。他停住,抬眼相看。晏云栀脸颊上一片绯红,唇上更是湿红一片,被解开的衣领扯开得更多些,露出大片锁骨还有贴身的水红小衣。
陆玹扶额。
这是他的妻,偏她不知晓。命运的玩笑,让他有妻不得拥。若她醒来见到这情景,恐怕要将他当成秦鹏程那等卑鄙之流。
陆玹顿时对这一时的情不自禁有些后悔。
他小心翼翼地给晏云栀整理了衣衫,指腹轻缓抚过她柔湿的唇瓣。极致的温柔触于指下,勾得人心悸。
不多时,月牙儿小跑着过来。绿珍已经赶到了陆善和身边,月牙儿便急着来找晏云栀了。
“好好照顾着。”陆玹叮嘱了一句。他回头再看了一眼晏云栀,转身大步往外走。
宋二郎请的大夫已经到了,先检查了那壶甜酒,查出里面只是助眠的迷药,没有别的成份。陆玹又让他依次给晏云栀和陆善和诊了脉,确保两个人只是会多睡一会儿。
天色逐渐暗下去,陆玹立在庭院里,听着下人禀告晏云栀和陆善和都醒了过来,他看着昏沉天幕洒下来的落雪,没说话。
也没进屋去看望。
屋子里,晏云栀蹙着眉醒过来,被月牙儿扶着坐起身,喂她喝了些温水。
“表姑娘,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月牙儿满脸焦急。
晏云栀还有一些头昏,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不过她没说,只是对月牙儿笑笑说没事,而后又低下头小口进了几口温水。
除了有些头疼,她还觉得唇上有一点疼。她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有些困惑。
她记得她出去找陆玹,路上撞见陆玹的时候药效起了作用昏睡过去。然后呢?然后她怎么就到了床榻上?
晏云栀一点也记不清了。
不过反正是昏在陆玹面前,这让晏云栀下意识地觉得很安心,也没有什么其他顾虑。她问月牙儿:“善和怎么样了?”
月牙儿说:“我一直守着您呢。没过去瞧过。不过你们吃了一样的酒,您现在醒了,大姑娘应当也没事了。”
晏云栀点点头。
她又躺下来歇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没那么软了。才要起身去看看陆善和。
月牙儿赶忙拿了件厚实的棉衣裹在晏云栀的身上。瞧着晏云栀疑惑的目光,月牙儿解释:“这是汪氏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怕您冷着。”
“汪氏确实周到。”
在屋里的时候,晏云栀只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头疼,可走出屋子,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晏云栀顿时觉得浑身都难受得很。
她眯着眼睛往雅亭里的身影上瞧去,只一眼,便认出那是陆玹。
天都快黑了,这么冷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雅亭里做什么?
自晏云栀迈出房门,陆玹便看见了她,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晏云栀松开月牙儿搀扶的手,提裙抬步走进雅亭,温温柔柔地唤一声:“二哥。”
天地之间折胶堕指得寒,她的这一声轻唤,却好似一汪暖人心的温泉。
“这是要去看善和?”陆玹问。
晏云栀轻颔首,柔声解释:“想来她应当吓到了,便想去看看与她作伴。”
微顿,她再问:“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陆玹一阵恍惚,好像眼前的晏云栀和上辈子的晏云栀身影轮廓慢慢重叠。回家,回他们两个人的家。
陆玹望着晏云栀的目光逐渐深了深。
他说:“天快黑了,今晚在玉清山留宿一晚。明早再归。”
若是他不在,晏云栀与陆善和万万不该彻夜不归。可他在,倒是不用顾虑那么多。
“那自然好得很。”晏云栀笑起来,她转身欲走,刚挪了半步,又转眸望向陆玹。
“二哥……”她声音细细小小的,“昏睡前幸好遇见了二哥,多谢二哥扶我进房。”
“我没扶你。”
晏云栀讶然,眸色微变又迅速恢复了正常,重新柔柔一笑,甜声:“二哥唤人扶我进去,也是一样要感谢的呀。”
陆玹手中捏着一盏瓷杯,杯中温水早就凉透。他长指轻轻转动着杯身,望着晏云栀的眼睛,缓声道:“没有扶你,抱你进房送到榻上的。”
晏云栀微怔。
被他抱进去也没什么紧要,只是他这用词……显得倒是有几分暧昧不清了。
晏云栀迟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陆玹又道:“宋二看见了。”
晏云栀眸光轻转,低语:“形势所迫而已,还是要感激刚好遇到二哥。”
陆玹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忽地带起巨大的阴影,将晏云栀整个身躯都笼罩住。
晏云栀仰起脸望着朝她走来的陆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她眼睁睁看着陆玹朝她伸出手,略犹豫,没有躲避。
陆玹将晏云栀肩上被寒风吹开一些的棉衣往前拉了拉,给她拢好,又顺手摘下来不知何时飘落在她云鬓上的一片枯叶。
棉衣很厚,可晏云栀还是觉得有些冷。她一直知晓陆玹的怀里有多温暖,甚至只是他的那双大手抚在她身上就能带来一阵火热。
可是她不能。
晏云栀移开目光,忍下扑进陆玹怀里的冲动,垂目道:“天色不早,二哥也早些休息。我这就去看望善和了。”
陆玹的视线在晏云栀还是有些红润的唇上停留了一息,轻嗯一声,向后退了半步,立在雅亭里,目送晏云栀缓步走远的背影。
晏云栀刚要走进陆善和所歇的房间,忽地一道猛烈的寒风打过来,晏云栀打了个寒颤,伸手拢了拢衣襟。
晏云栀往前迈的脚步忽地僵住。
她突然就想起,上辈子的今日,陆善和该遭受了怎样的身体与心里上的双重伤害。在这样寒冷的一个傍晚,她千疮百孔吹着寒风归家,将所有委屈都藏在心里,假装若无其事地对旁人微笑……
只是想一想,晏云栀心里便抑制不住地一阵难受,满腔酸涩与心疼。
绿珍刚好从屋子里出来,瞧见晏云栀站在门外走神,忙说:“表姑娘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外面多冷啊!”
晏云栀回过神,询问:“善和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已经醒了好一阵子了。正要差我去悄悄表姑娘怎么样了。”
晏云栀抬步迈进房。
陆善和本是双眼空洞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听晏云栀过来了,她赶忙坐起身,挤出一个笑脸来:“你怎么过来了?不多躺一躺吗?”
晏云栀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来递给月牙儿,快步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我只吃了一点甜酒,早就没什么事儿了。”
陆善和打量着晏云栀,慢吞吞地点头。
晏云栀也打量着陆善和,一眼瞧出她肯定是哭过了。她的脸已经被擦洗过,胭脂都已尽去,可那双红肿的眼睛证明她不仅哭过,还哭得厉害。
晏云栀拉住她的手,柔声劝着:“别后怕,已经没事了。”
陆善和鼻子一酸,又想哭。她勉强忍下来眼泪,再开口时声音里却带着哭腔:“我是真的没想到秦鹏程是这样的人,简直是蛇蝎心肠卑鄙小人!万万不敢想若你今日没来寻我,我、我……”
陆善和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去忍哭腔。
晏云栀扶着她的肩,让陆善和伏在她怀里轻轻拥住她。
“好啦好啦,这是上天也觉得他是小人不让他得逞,所以现在没事了呀。”晏云栀柔声宽慰着。
陆善和抱住晏云栀,又气又恼,嗡声:“要是真让这恶人得逞,我非要一头撞死才行。”
晏云栀轻轻抚着陆善和的后脊,心想你并没有一头撞死,只是被逼走了一条受苦的路。晏云栀又想,上辈子在陆善和决定嫁给秦鹏程之前,她是不是真的也寻死过呢?
晏云栀不敢细想。
“好啦。咱们吉人自有天相,不去想这事儿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回家了。”晏云栀宽慰着,“马上就要过年,就有新衣裳新首饰啦,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糕点!”
陆善和被晏云栀的语气逗得笑起来,“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总是贪吃!”
这一晚,晏云栀留在陆善和的房里,和她一榻而眠。两个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睡得很是香沉。窗外暴雪,也一无所觉。
翌日一早,晏云栀和陆善和启程归家。
原本宋家的计划只昨日一日在玉清山,可刚好碰见这事儿,宋和玉想了想,也多留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晏云栀和陆善和下山。
宋家两兄弟不方便出面,汪氏里里外外操办着,帮忙在马车上准备了好些御寒之物。
谢过汪氏,晏云栀和陆善和登上马车。上马车之前,晏云栀回头遥遥望去。陆玹和宋家兄弟立在一起,并没有打算同他们一起回府。
宋琦玉见晏云栀的目光落过来,不由想起昨日撞见的那不该看见的一幕,识趣地低下头将目光移开。
他这动作落在陆玹的眼中,却多了一层心虚之意。
陆玹闲闲瞥过来,皱了下眉。
宋和玉在一旁向陆玹邀约。
“不去了。”陆玹声线冷淡。
宋和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玹的脸色,反思这两日是不是宋家招待不周?
接下来几日,陆善和和晏云栀都没有再出门,安生地待在家里等着过年。
年三十这一日,陆府已经彻底焕然一新,全然等着迎新岁。
“听说温家今儿个就来人了。”春桃在一边说。
月牙儿惊奇接话:“哪有年三十就拜岁的?不是应当等着过了除夕,至少初一之后才登门贺岁吗?”
春桃掩嘴一笑,道:“可能是怕等到了初一再登门,就被宝荷县主抢先了吧。”
晏云栀本是懒散靠坐在窗头,摆弄案上的一瓶红梅,听着她们两个人的对话,不由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与陆玹已经成婚了……正不自在又新婚燕尔的相处……
晏云栀趴在桌上,望着困在瓶里的红梅,神情恹恹。
到了晚上,陆善和亲自跑来,要和晏云栀一起往前院去。
陆善和笑盈盈打量着晏云栀,打趣:“精心打扮过的!”
晏云栀没反驳,她伸手扶了扶鬓上的步摇,问:“这支步摇好看吗?刚刚挑了好久,也没挑到合适的。”
“好看。人生得漂亮,戴支木簪也是出水芙蓉!走啦!”陆善和笑着拉晏云栀出门。
今日守岁宴,陆家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厅堂里已经聚了好些人。晏云栀和陆善和到了之后,与厅内众人打了招呼,便入了座。
众人陆续赶来,陆玹和老太太是最后到的,他们到了,才开宴。
宴上,陆正向陆玹询问对温家的态度。
晏云栀正在吃点心,悄悄竖起耳朵来听。
可陆玹什么都没说。
晏云栀嘟了嘟嘴,在心里嘀咕——这辈子的陆玹可真差劲!他上辈子对男女关系那可是一点不让人操心!
可她转念一想,情况又不一样,上辈子他已婚,如今他未婚……
道理她都明白,可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她端起一壶梅花酒,一连吃了好几杯。
陆玹皱眉看着,略诧异她这辈子怎么这么喜欢饮酒了?
陆玹也很烦。他这次不想用赐婚这样强势的方式将她娶回来,可究竟怎么能让妻子心悦心甘情愿相嫁?难,实在是难。
晚宴结束,时辰已不早,府里的几个姑娘们相携着去放烟花。
陆玹坐在高处,目光落在晏云栀的身上。烟花灿烂,照亮她的嫣然眉目,让她整个人都好似在发着光,夺目璀然。
陆玹正陶醉地看着,目光一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陆柯和陆源,这两个弟弟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晏云栀。
“噌”的一声,陆玹心里的火气就升了上来。
真想将这两个弟弟的眼珠子挖出来!
陆玹冷着脸起身,吩咐:“让表姑娘去我书房一趟。”
小丫鬟小跑着去告诉晏云栀,晏云栀回头望去,只看见陆玹走在漫天烟花下的高大背影。
“什么事情?难道是……玉清山的事情吗?那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过去?”陆善和很不愿意去二哥的书房,可又怕晏云栀一个人挨训。
“今日是除夕,应该不会训我。不要担心。”晏云栀莞尔,辞过陆善和,去往陆玹的书房。
席间的老太太疑惑地望向晏云栀。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到了陆玹的书房,一下子冷静下来。
晏云栀瞧着坐在书案后的陆玹,柔声询问:“二哥寻我?”
“图册还等着你整理。”陆玹头也没抬。
晏云栀讶然。
整理图册?除夕夜?
晏云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朝书橱走去,她回眸问:“图册在哪儿?”
陆玹这才抬眼,他站起身,朝晏云栀迈出一步,晏云栀下意识地向后退,后背抵在书橱上。
陆玹视线落在书橱上,伸手擦过晏云栀耳畔,去翻找图册。
晏云栀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她抬起眼睛,低语提醒:“哥哥,太近了些……”
陆玹垂眼望去,对上晏云栀的目光,她眼里的那双勾子,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一勾。
陆玹将几卷图册递给她,晏云栀双手捧在怀里。
可陆玹还是没有退开的意思。
“哥哥?”晏云栀轻轻地唤。
陆玹突然俯身,扣住晏云栀的后颈迫她仰脸,吻住她的唇。
图册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