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双重生在赐婚前（七）
熟悉的感觉将晏云栀淹没,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回应陆玹的亲吻。
这是恩爱夫妻一场，身体上的本能反应。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不得怀里捧着的图册, 伸手去推陆玹。手心刚抵在陆玹的胸膛, 那种炙热的熟悉触觉又让她觉得在这个时候推开他, 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她不想推开他啊……
可是她不能任由这样胡闹的事情继续。
唇齿间被堵住, 晏云栀呜噜嘤咛地呢喃着，挣扎想要将陆玹推开。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 她在心里责怪陆玹的唐突无礼。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陆玹竟是这般不本分的人？
晏云栀终于将陆玹推开，她气喘吁吁地倚靠着身后的书橱，蹙眉望着陆玹，眼底带着丝幽怨和指责。
看着晏云栀嗔怒的眼神，陆玹心里一顿，有那么一丝后悔。
“二爷如此……”晏云栀轻吸了口气, “实在是有失分寸有失体统。”
她望着陆玹，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他把她当做什么人呢？是她这段时间有意的靠近, 让他觉得她成了随便的人吗？她是想再嫁给他，可绝非想要这样与他不清不楚，更不希望在陆玹眼里她成了轻佻随便的人。
晏云栀绯红的脸颊忽地煞白。
她探手扶着身后的书橱站直身子，然后偏过脸不看陆玹，闷声:“二爷让一让。”
“我若不让呢？”
晏云栀拧眉望着陆玹，闷闷的声音带着丝不高兴地说:“若是这段时间打扰了二爷, 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盼着二爷莫要误会了什么，免得……免得生出更大的误会来。”
说到这里，晏云栀心里竟是忽然想……大不了不嫁他了, 也不愿被他这样轻视轻待。
“误会？”陆玹抬起晏云栀的脸，细细去看她的眉目, “什么误会？”
晏云栀试探着转了转脸，也没能挣开。她睁圆了杏眼瞪着陆玹:“云栀向来将二爷当成长辈敬重，二爷怎、怎能如此相待？”
“当做长辈敬重？”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陆玹。她果真一直这样想，一直觉得他年长她许多吗？
区区十二岁而已。
陆玹眸色深了深，隐忍着，凝视着晏云栀的双眸:“纪云栀，你敢说你对我只是当做长辈？”
晏云栀垂眸，紧紧抿着唇，不看他也不说话了。
今日除夕夜，整个京城都被烟花照亮，也同样被烟花爆竹吵醒。乃至于屋外的脚步声被忽略，直到陆柯开口。
“二哥，父亲有事寻你过去一趟。”陆柯在书房外说，“云栀是不是在你这里？我来的时候善和托我喊她呢。”
大过年的，陆玹给了青山和长河的假，让他们今日不必在外面守着、陪着。
晏云栀双手去拉陆玹的手腕，想将他禁锢着她的手挪开。
可陆玹抬着她下巴的手纹丝不动。
窗外爆竹声不歇，听着陆柯的声音，陆玹想起学堂里陆柯和晏云栀小时候一起画的画，想起刚刚放烟花时陆柯望着晏云栀的眼神，想起两个人青梅竹马……
晏云栀怕被外面的陆柯听出端倪，压低了声音央求:“放开我……”
看着晏云栀开合的唇，陆玹突然再次俯身，在晏云栀惊愕的目光里重新吻了她。
晏云栀呆呆的忘了反应，任由陆玹在她的唇齿舌尖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书房外，陆柯许久没等到回应，不由往前迈出几步，叩了叩房门。“二哥？二哥你在吗，二哥？”
陆玹贪恋地吻着晏云栀。明明是自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妻，此时竟短暂地沉浸这种背地里的欢愉。
晏云栀用力地去推陆玹，却怎么也推不开挣不脱。
“奇怪……不在书房吗……”陆柯喃喃自语地转身欲走。
他刚走了两步，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二哥这次回来身上可是带着伤的！
“二哥！”陆柯立刻转身重新奔向陆玹的书房，猛地将房门推开。
书房里，陆玹端坐在书案后面，手中握着一卷书。
而晏云栀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正在伸手从书橱上取书。
陆柯愣住。
陆玹掀起眼皮瞥过来，不悦地问:“乱闯什么？”
晏云栀也转过头来望了陆柯一眼，而后很快转回去，继续在书橱里翻找着书册。
陆柯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我刚刚敲了门的，应该是爆竹声太响把我说话声盖住了……”
他又再说了一遍来意:“父亲有事寻你过去一趟。然后……善和也托我找云栀过去。”
说完，陆柯又望了一眼晏云栀的背影。
“知道了，你先去吧。”陆玹沉声。他每次听见陆柯直接唤晏云栀的名字，都觉得很不爽。他那张嘴只有唤晏云栀“二嫂”，才能让陆玹觉得顺耳一点。
陆柯点点头，刚欲走，望着晏云栀的背影，忍不住想要帮她说话:“二哥，今天过年呢。让云栀改日再帮你整理吧？”
陆玹冷冷地瞥过来，声音也更寒:“她做完了事情自然可以离开！”
陆柯再不敢多劝，欲言又止地再望了晏云栀一眼，匆匆离去。
听着陆柯的脚步声渐远，晏云栀将手里的书卷胡乱塞回书橱里。
“善和寻我，我这就过去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经过陆玹身边的时候手腕忽地被陆玹握住。
陆玹微用力一拉，就将晏云栀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晏云栀惊讶地望着陆玹，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陆玹，你原是这样的登徒子！”
“也就对你。”陆玹随口道。
听了他这话，晏云栀微怔，有几分不解其意。
陆玹将书案上的一个锦盒拿过来，而后拔了晏云栀鬓间的那支步摇。
他将刚拿过来的锦盒打开，晏云栀扫了一眼，瞧见里面是一支步摇。
陆玹拿起那支步摇亲自戴在晏云栀的云鬓之上。
晏云栀近距离地望着陆玹，目光有些复杂。
是有点气他的，可偏偏这点气恼抵不过夫妻一场的感情。
他在她心里，她终究是在意他、心悦他的。因为喜欢，一些事情便能被轻易原谅了。
她还是用带着丝气恼的语气闷声:“二爷好生霸道，我原来的步摇不好看吗？怎么就非要戴你这支。”
“当然我这支更好看些。”陆玹说得笃定。毕竟几年亲密无间的相处，世间无人比陆玹更了解晏云栀的喜好。这支步摇，本来就是他按照晏云栀的喜好挑选的。
陆玹又补了一句:“二爷这称呼不好，人前叫二哥人后唤哥哥便是。”
“什么人前人后！”晏云栀又恼了，“凭白说得我与你关系不清不楚似的！”
晏云栀欲要从陆玹的怀里起来，偏他勾着她的腰身不准她从他怀里逃走。
“我要走！”晏云栀双手抵在陆玹胸膛去推他。
望着晏云栀微红的眼睛，陆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他终于松手。
他那句“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从此不再人前人后有别”还没有说出口，晏云栀已经提裙小跑出了书房。
漫天烟火里，她纤细的背影翩翩。
陆玹叹了口气。
他倒也说不清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还是因为惧怕而不敢轻易说出口。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唯独怕没了赐婚圣旨，她不是满心欢喜万分愿意嫁给他。
陆玹隐隐觉察出晏云栀这段时日的主动靠近或许是心悦他的。正如她曾经所言到了适婚年龄，他也成了可婚配的考虑者？
是吗？是这样吗？还是她真的把他当长辈敬重？
向来果断明智的人，竟也在这儿女情长中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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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云栀整理了鬓发，跑回前院寻陆善和。陆善和已经不再放烟花，坐在席间吃点心了。
晏云栀奔过去，挨着她坐，与她一起吃点心、闲聊。
“二哥喊你过去可是为了玉清山的事情？”陆善和询问。
“没有。之前整理图册的事情。这个点心真好吃，头一次吃到呢。”晏云栀不愿多提陆玹，转移了话题。
陆善和顺着点心聊了几句，忽然道:“咦？你怎么换了一支步摇？”
临出门前，晏云栀还曾让陆善和帮忙挑选过。
晏云栀吃点心的动作微顿，胡乱搪塞:“不知道遗哪儿去了，让月牙儿回去又给我取了一支来。”
“这样。”陆善和点点头，“这支很好看呢。”
晏云栀笑笑没接话。
陆玹从锦盒里取出步摇的时候，她只顾着生闷气，根本没细瞧这支步摇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上，晏云栀回房后将步摇取下来，才有机会细细打量。
只一眼，她顿时眼睛一亮，不由在心里感慨:真好看！
晏云栀将步摇捧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颇有些爱不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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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初一开始，陆府的拜年宾客络绎不绝。
晏云栀这个表姑娘也被抓去陪了几次小宴。
不过晏云栀这几日有一件烦心事——原先说好了等过了年，她就会从陆家搬出去。
如今她心里有许多不舍。
可她是个有骨气的人，上辈子若不是那纸赐婚，她定然搬出了陆家。如今没了宫里的赐婚，那她自然要搬走的……
“纪姑娘。”
晏云栀驻足，循声望去。看见了宋家兄弟二人。开口唤她的是宋家二郎。
宋家人今日登门拜岁，这是已经要归家了，出府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晏云栀。
上次在玉清山，宋家帮了不少忙。晏云栀弯起眼睛，甜笑着走上前去道谢、寒暄。
不远处，老太太和陆玹看着这一幕。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道:“云栀过了年就要搬走。可她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与不放心。这两日就一直想着不如替她物色个好人家，将她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我也好放心些。”
“颂焉，你和宋家相识。你觉得宋家家风如何？宋二郎瞧着容貌不俗举止有度，应当是个良配吧？”
陆玹默了默，沉声道:“兴许云栀看不中他。”
“这……”老太太犹豫了片刻，又笑起来，“我问问她不就是了！总要给她挑个她自己中意的！”
那边晏云栀已经别过了宋家兄弟，老太太提声，将晏云栀唤到面前来。
“姨奶奶。”晏云栀奔过来，甜声唤。她望着老太太，目不斜视，不去看陆玹一眼。
老太太笑着问:“栀栀，你觉得宋家二郎如何？”
“是个周到细心又有风度的人。”晏云栀随口道。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深，再问:“那你觉得宋家二郎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
晏云栀还在惋惜上辈子陆善和错过的好姻缘。闻言，她立刻点头:“宋家二郎确实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
老太太笑得意味深长:“你能这么想真的是太好了，我——”
陆玹盯着晏云栀的眉眼，突然开口打断老太太的话。他说:“把善和嫁给他，应该不错。”
老太太愣住，颇为意外地看向陆玹，有些不高兴地说:“这可不是我的本意。”
晏云栀惊在陆善和和宋二郎还有可能牵起来的红线。
“云栀有更合适的人选。”陆玹道。
老太太惊讶地望着陆玹，有心追问谁是更合适的人选，又觉得晏云栀在这里，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多问。
晏云栀也惊讶地望着陆玹，欲言又止。上辈子他在名单上勾了她的名字。那么这辈子他还会选择她吗？还是要乱点鸳鸯谱将她嫁给别人？
老太太笑笑，对晏云栀道:“你去吧。”
晏云栀回过神来，道:“云栀年幼，还没有嫁人的打算，还想多陪姨奶奶几年。”
“多陪我几年？不是要搬走了吗？听说行李都收拾好了。”老太太笑道。
“我……我搬走了也可以常回来看望您陪伴您呀……”晏云栀声音低下去。
老太太望着晏云栀，心里再次生出不舍来。她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晏云栀嫁到陆家才能一直在她眼前。可惜了，经过苏氏那么一搅合，这孩子明确表了态，是既不愿意嫁陆柯也不愿嫁陆源的……这就没办法把人留在身边了。
可惜啊……怎么就没第三个合适的孙辈呢？
陆玹望着眼前的晏云栀，也不由多想——再次笃定她不喜婚事被人做主。
长河从远处匆匆过来，向陆玹禀告宫里的刘公公来了。
陆玹皱了下眉，转身去前院迎。
晏云栀陪着老太太闲聊了几句，又将她送回屋，然后她去寻了陆善和。虽然这辈子陆善和躲过了一劫，可毕竟受了惊吓，晏云栀想多陪陪她。
过去的时候，晏云栀瞧见陆善和正在翻看一卷书，她瞧着那书有些眼熟，随口一问:“大过年不好吃好喝好玩，在读什么书呢？”
陆善和也没想瞒晏云栀，将书推给晏云栀看。
晏云栀抬眼一瞧，竟是《商之论》。这书她在前几年读过。那个时候她想好好搞一搞云至坊的生意，便攻读了许多经商的书籍。
“你竟然也对从商感兴趣吗？”晏云栀惊奇问。
她转念一想，上辈子她后来将云至坊交给陆善和，陆善和能将其打理得仅仅有条，原来是她早就有所深研！
“是有些感兴趣，闲暇的时候随便看看。”陆善和道，“我也羡慕你呀，能有云至坊这样规模的生意，真的是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了。也不必非要嫁人，找个夫家当仰仗。”
陆善和的眼中浮现羡慕和憧憬之色。
晏云栀微微有些惊讶。她迟疑了片刻，才委婉地开口:“刚刚过来之前遇见宋家兄弟了，听姨奶奶和二爷的意思，对他很是夸赞，好像有招婿之意。府上三位姑娘就属你到了年龄，之前又和宋家二郎打过交道，说不定是想给你说亲呢？”
晏云栀盯着陆善和的表情，及时看见了陆善和眼底的抵触。
陆善和叹息一声，无奈道:“到了年龄就要拉去婚配，也是够无奈的。难道活这一辈子非要嫁人吗？”
晏云栀沉默着。她也不确定陆善和是真的无心婚嫁，还是被秦鹏程吓到伤到了。
“我就随口一说。”陆善和笑笑。
晏云栀也笑起来，道:“当然不是非要嫁人呀，人生本来就有很多种选择。遇到喜欢的、合适的人能成成亲相伴一生是幸事，没遇见喜欢的人，一个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很好呀。”
“你真这样想？”陆善和眼睛亮起来。
晏云栀点头。她拿起桌上的那卷《商之论》晃了晃，甜笑道:“所以，与其看书打发时间还不如真的实践一下。你若想，就来云至坊帮我，若是想自己做些什么生意那就立刻开始行动！”
陆善和听着晏云栀的话，心里暗藏的那股暗流一下子汹涌澎湃了起来。或许，她真的可以选择另一种活法？
她呆愣了半晌，忽然用力握住晏云栀的双手，郑重道:“我没有经验，你可要帮我！”
“乐意之至！”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晏云栀希望陆善和这辈子能开开心心去走自己选择的路。至于和宋家二郎那微妙的缘分，还不如交给天意和命运，不必强求，也不必要多做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想法子阻止陆玹乱点鸳鸯谱！
至于怎么劝说陆玹……
晏云栀不觉得自己能够劝得动那个固执独断的老家伙……
第二天上午，晏云栀正在房里整理首饰，言溪过来传话——“二爷请表姑娘过去帮忙继续整理昨日没整理完的图册。”
晏云栀在妆匣里，随手拿了一支步摇戴在鬓上，起身往乘风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