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这天, 章韵宜就被爸妈亲自从公寓拎了起来，一家三口还是回了以前的家。她给父母买的新房子今年夏天交付的，自带精装修, 爸妈觉得地砖颜色灰扑扑的, 不亮堂, 再三犹豫后, 能拆的都拆了，请了设计师重装, 上个月刚做完开荒保洁，暂不能搬家。
吃完饭后，她继续补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躲被子里看消息。
临近过年, 在外流浪的游子都回了老家，约她的人还真不少。
高三班级群的群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刷屏百条消息，她翻了翻，原来大家都陆陆续续知道老赵做手术，有人提议既然去看望老赵，干脆办个同学聚会。
凑热闹的人很多, 有空的人却很少。
她粗略数了数，可能也就十个人明确响应，她思索一会儿, 懒洋洋地发了消息：【算我，我也来@陈阔】
几分钟后, 陈阔冒泡：【好，@孙凯旋，孙局，章韵宜也一起去】
章韵宜定睛一瞧，拍了下额头。
搞什么啊，这段时间喊班长喊顺了嘴吗？明明组织聚会的人是孙凯旋，她艾特陈阔做什么？
戴佳敲她：【我信了，你俩现在关系还真不错，恭喜恭喜】
章韵宜安详闭眼：【嘻嘻】
…
江州的这场雪还没化，他们三班的同学聚会如约而至，十来个人，正好坐满一个包厢，吃饭时满脸红光的周安琪从包里拿出请柬来，一个一个地发，“大家都懂了吗？这年头收实物请柬的，跟我的亲人也没区别了，都要来啊！”
章韵宜打开请柬，乐了，“四月份结婚，你一月份就说？这么心急？”
周安琪拿着酒杯来到她这儿，倾身跟她碰杯，“我还要你给我当伴娘呢，说定了！”
章韵宜白了她一眼，还是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红酒，“当伴娘还要送份子钱吗？”
“别人我不要，你，我还就要了。”周安琪冲她挤眉弄眼，“跟你讲，伴郎帅惨了，绝对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跟成岩比呢？”章韵宜揶揄后，也被自己这话恶心到了，不行，成岩现在在她这儿已经算不上帅了。
周安琪骂了她一声死鬼，抬头扫视并且打量在座的男同学们，定在看手机的陈阔身上，“跟班长比，也不差哪儿了！”
陈阔听到有人喊自己，抬起眼眸，看到的却是章韵宜。
章韵宜被呛到，脸跟脖子都红了，仓促地跟他对视。
陈阔正在跟客户对线，没听她们的对话，询问，“什么？”
周安琪笑嘻嘻地要把对话重复一遍，但很快她脸上笑容凝固，眉头都皱一块儿了。旁边的章韵宜岁月静好，一脸温柔，实际上饭桌下，把周安琪的腿都快拧紫了。
“没说什么呀。”章韵宜笑笑。
陈阔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嗯。”
孙凯旋还想订ktv的包间，但现在的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学生，好几个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只能匆匆收尾，结束时有人商量着如果有顺路的，可以送一程。
“章韵宜，你家还住丽景花苑吗？”孙凯旋扬声问道。
“是啊，明年才搬，怎么，你送我？”
孙凯旋晕乎乎地摆手，“我喝了酒，还指望别人送呢。”
陈阔意外地看向章韵宜，略一思忖，缓声道：“我家也住那附近，正好顺路，我送你。”
“真的啊？”章韵宜正在穿大衣，惊讶不已。
“对对对！”孙凯旋颧骨泛红，大声，“我想起来了，阔哥家也住那一片，湖畔家园我记得。”
章韵宜都觉得好神奇。
她跟他同学几年，竟然都不知道他们家离得这么近。
这一桌十来个人，除了陈阔以外，或多或少都沾了点酒，开车过来的叫了代驾，陈阔的这辆车备受欢迎，即便不顺路的也要蹭到地铁站。沿路都有人下车，慢慢地，车上只剩他们两人。
她实在不想打起精神来聊天，便靠着车窗装睡。
车上暖风开着，没有奇怪的味道，干净温暖又舒适，装着装着也渐渐睡了过去。
陈阔虽然不常经过丽景花苑，但他毕竟在这一片住了很多年，不需要导航指引也认识路，他不确定小区保安会不会放外部车进去，便在门口停下，侧身回头，忽地一怔。
她窝在后座睡着了，似乎还睡得很香。
要不要叫醒她？这样睡会着凉吧？他有些犹豫，这一犹豫，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就长了些。
他想，她应该不会睡太久，于是收回视线，闲适地靠着椅背，静静等她醒来，顺手将车内的温度再调高两度，时不时会通过车内镜看她一眼。
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车内响起，只有几秒钟，陈阔立即静音，也不接，下意识地看向车内镜，跟她的目光在镜内交汇。
“费世杰的电话。”
章韵宜被他脸上抱歉又无奈的神色逗笑。
他的解释会让她有一种“这辆路虎是她的”的错觉，爽到了。
见她笑了，他瞬时僵硬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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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家每户年夜饭的时间都不同，章韵宜下桌后，一人霸占奶奶家的单人沙发，一边烤火一边狂炫砂糖橘，顺便还能在微信群里抢红包，手速极快。
班级群也在掉落红包，她兴冲冲地点开一看，被两毛三噎住：【孙局，我都不想说你，你的红包真大，四十多个人的拼手气红包，你塞二十块？？】
孙凯旋：【我没钱，有本事你发。】
章韵宜：【你要我发我就发，我没面子的？】
正在互怼，忽然陈阔冒泡，发了个红包，她眼睫一颤，马上点了，大叫一声，“我的天啊！！”
她抢到了两百，眼花缭乱，这个红包看样子应该有五千。
大红包让群里疯狂刷屏，全都是整齐的“班长大气”。
她也凑热闹：【班长大气~~~】
没两分钟，陈阔再次发了个红包，彻底调动了所有人的热情，连自从进群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同学也都现身。
章韵宜顾不上吃砂糖橘了，眉飞色舞，呜呜呜呜地叫了半天：【打劫.jpg】
对老板的钱有了占有欲怎么办？
陈阔也是刚刚吃完年夜饭，他坐在一边，看着这个表情包短促地笑了声。在饭桌上对酌的陈医生跟任慧偷偷看他一眼，会心一笑。
…
大年初二的晚上。
章韵宜实在烦了来串门的亲戚那一套套的话术，打不过只能逃跑，胡乱换上羽绒服，拿着手机就出了门，外面虽然比家里冷，但空气更自由。
她漫无目的地转着，这一片她熟悉到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突然有人夜跑，迎面而来，她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瞪圆了眼睛，而那人也及时地刹住脚步。
她回头，他也回头。
“班长？”
陈阔摘下一边的耳机，他跑步很热，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喘着气，他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透气呢。”她苦笑，“你懂的。”
陈阔一愣，随即笑了，“又催你呢？”
“难道你爸妈没催你？”她问。
不知不觉，两人便并肩同行，他将另一边耳机也摘下，传授成功的经验，“催，不过，不理就行了。”
“厉害啊。”她由衷地夸赞，“我属于是定力不足的那种人。”
“是吗？”
现在年味越来越淡，城区禁止烟花炮竹，大街上安静又空荡，他们是在公园门口碰上的，还算热闹一点，两人边走边聊，经过便利店门口时，她停了下来，“我进去买个喝的。”
“嗯。”
陈阔想跟着进去买单，但手机铃声阻止了他的步伐，是王序然的来电，他便站在门口接听，“有事？”
“你在家没？”王序然语气疲惫，“受不了了，家里有人打牌，楼上也有，吵得我都没法睡觉，去你那儿住一晚。”
“我在我爸妈家，你直接去吧，密码你知道。”
“行，挂了。”
结束通话后，他也看到了学长发来的消息，是工作上的事，驻足打字回复，刚把消息发出去，身侧传来脚步声，他还没抬头，闯入到他目光中的是她递过来的一盒牛奶。
他缓缓看向她。
章韵宜买了两盒牛奶。走进便利店买喝的，但凡懂点人情世故，都不会只给自己买，她几次见他在茶歇区都是在喝牛奶，在货架上拿牛奶时，迟疑着又拿了一盒。
冬天很冷，喝别的太凉，喝牛奶却刚好，晚上说不定还能睡得更香。
陈阔垂下眼眸，伸手接过，没喝，直接揣进卫衣口袋里，“谢谢。”
章韵宜渴了，用吸管戳开，猛吸几口，跟他闲聊，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逐渐收声，安静地散着步，忽然他不小心踩中了调皮小孩掉落在地上的小金鱼摔地炮，突如其来的声响令他惊在原地，错愕不已。
她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谁知她也踩中了熊孩子布下来的陷阱，被吓得叫了声，“啊！”
陈阔：“……”
他偏过头，闷闷地笑了。
…
陈阔回到江州后，就没有再住在家里，一开始租房，前两年买了套房子，宽敞又自在，费世杰跟王序然偶尔会来借宿，早已熟门熟路，王序然冲了个澡后来了精神，工作群里又来了烦人的事，只好来了书房借用陈阔的电脑，这一忙，接近十一点才结束，骂骂咧咧了几句，他关了电脑起身准备回次卧睡觉。
都快走出书房了，倒退着返回来。
陈阔的书房很简单，唯一有点人气的是书柜，每一格都摆着照片，是对他而言有意义的照片。
有大学时在居民楼办公室里学长学姐们通宵的照片。
有姥姥做寿时家族的合照。
以及，高中毕业照，不过放在最下面。
王序然来了兴致，蹲下来拿起相框，首先找到的是两个哥们，青涩版的陈阔跟费世杰，费世杰笑得灿烂，陈阔这小子像是谁欠了钱般僵硬。
下一秒，他的目光定在了最漂亮的女生脸上。
她笑得很甜，眉眼弯弯。
他立刻就认出，这是之前在年会上见到的哥们的老同学，凝神看了一会儿，他解锁手机，拨出陈阔的号码，那头接通后传来散漫的声音，“又有事？不能一次说完？”
“滚你的。”王序然骂了几句后，语气有所变化，是故作随意的轻松，“对了，问你个事，你公司不是有个老同学吗？她……是单身吗？”
“问这个做什么？”
“明知故问，她要是单身——”
“之前在车上老肥跟她提过你。”
王序然顿住，振奋地追问，“什么？提过我？那？”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好哥们！
“哦，她没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