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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虎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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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6-09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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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荞印象中的种种,和缪盈口中所说实在大相径庭。但缪盈不会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出事后,向来疼爱她的父母亲态度古怪决绝,也曾让孙荞大感困惑。但她没有等到任何一句解释,甚至从出事到回家,到跟袁泊一同离开,她都只见到母亲赵喜月,父亲孙雨生连面都不露。父亲在孙荞记忆中向来是严厉的,孙荞便以为,是自己令注重声誉的父亲蒙羞,父亲才会如此冷漠。她怀着难解的怨气离开,这份怨恨和不甘心,直到收到父母死讯也不能消除。

死讯约在她和袁泊成亲后一年左右传来。自从独女传出杀人丑闻,江北孙家名声一落千丈,江湖人鲜少再以钦佩、敬仰之口吻提起。知道她对爹娘有怨,袁泊也很少提这件事。那一日孙荞正因害喜而在家中歇息,心情本来就不好,又逢阴雨连绵,愈发低沉。披了一身雨的袁泊从屋外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封拆开了的信。

信是袁拂寄来的。赵喜月和孙雨生因意外死去,孙家散了。

孙荞怔怔听着,半晌说不出话。许多复杂情绪在她心里头翻滚,她想站起来,但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床上,袁泊紧张得满头是汗,握着她的手不住说话。孙荞不知道自己站起来便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昏迷中噩梦连连,流着眼泪大喊“娘”。

她想看那封信具体说了什么。但袁泊急着把昏倒的她搬到床上,信纸落在地面,浸了水,字都化开了。

袁泊打算给袁拂写信细问,孙荞看着那张纸,心头一冷,摆摆手:不必了。

她躺回床上,感受腹中隐痛越来越剧烈,忽然攥紧了袁泊的手。

那天夜里,孙荞生下了女儿袁新燕。

和缪盈长谈的这一夜,孙荞想起了很多因忙于照顾孩子而忘却的事情。她越想越觉得当年的事情和父母的种种态度,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仿佛知道将有大事发生,赵喜月和孙雨生竭尽全力将两个女儿送出了门,一个交托给江湖上渐有名气的沉青谷苏盛南,一个交托给人品可靠的袁氏镖局小儿子。

仿佛为她俩先寻好了可保安全的后路。

清晨醒来,孙荞和缪盈继续往江峰去,在江峰城门意外看到了袁氏镖局的人。

那两人是袁拂的贴身随从。随从跑进路边饭馆,很快袁拂咬着一块饼子从饭馆走出来,想笑又不太敢笑的模样:“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甚至不忘记跟缪盈打招呼:“你身体可好些了?”

缪盈还记得这人在沉青谷中明明认出自己,但当作没看到。她笑眯眯应:“应该能活得比你久一些。”

袁拂点点头,很赞同:“那是一定的。袁某作恶多端,报应不爽。”

他先把话说绝,缪盈张口结舌。

孙荞一肚子疑问,下马了直接示意袁拂跟自己走到一旁。袁拂把没吃完的饼子一丢,很认真地垂首等待孙荞的发问。

“你知道袁泊屠长乐会的事情么?”孙荞开门见山。

袁拂像是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间。“你听谁说的?”他反问。

孙荞:“你知道的。当时你跟袁泊都在江峰。他跟你说过什么?”

袁拂:“二哥什么都没说过。你别乱猜。”

孙荞:“他承认了。”

袁拂:“他承认了什么?”

孙荞:“长乐会,他说那是不得已的选择。”

袁拂:“二哥真的说过这句话?”

孙荞恼了:“别跟我绕弯子!”

她并不高明的套话方式在袁拂面前毫无用武之地。袁拂和以往一样垂眼看他,仍是温柔宁静的目光:“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何还要费心力去回溯?二哥这人如何,世上没有谁比你更清楚。”

孙荞无法反驳。

袁泊在三兄弟中最为平庸,无论江湖中还是镖局里,都不是引人注目之辈。但他心地极好,好到连孙荞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到连赵喜月都说“若他不是生在袁氏镖局,能在这江湖活一天都算幸运”。

正是这样的好的人,为自己去杀人——孙荞真正过不了的是这一关。

“你不要这样想。”袁拂说,“他是心甘情愿的。”

孙荞咬牙:“你怎么知道……你们都这样讲,他愿意,他乐意,他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我却从未听他再提过这件事。他心里始终是有愧的。袁拂,我再也没有问他的机会了。我也以为这件事应当这样过去,我们都不提,都当作它发生过,但已经归于往事。但如今沉渣泛起,我不能再捂着自己眼睛耳朵,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袁拂听到最后才问:“沉渣泛起?发生了什么?”

孙荞不吭声,袁拂抬头看看城门,忽然问:“有谁在查这件事?”

他变得严肃而认真:“不宜久留,你快离开。回水龙吟,或者去找孟玚,总之不要再逗留江峰。”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孙荞心中就越是笃定,袁拂必然知晓当天发生在长乐会的事情。

此时无法撬开袁拂的嘴巴,孙荞暂且放弃。

袁拂却开口:“世间事情,并非全都有答案。有些问题求不到答案,你再一味纠缠,只会让自己烦恼。孙荞,别问了。”

“……你总是这样么?”孙荞问,“把真话藏在心底里,从来不泄露一句。也许我并非你愿意透露真相的人选,但你二哥也说过,你心事太深了,这样很累。”

袁拂笑笑,目光瞥向道路。路上两匹马儿正接近,马上的人先瞧见孙荞,吃惊地勒停马匹。

竟是孟玚。

初四来得匆忙,忘记告诉他孙荞已经知道他在江峰做什么。孙荞和孟玚对上眼神,孟玚连忙下马:“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少见地显得焦灼和不安。仿佛害怕多年前的阴影凝聚重回,继续笼罩在孙荞身上。

孙荞:“我心里始终不能够放下虎骨村和长乐会的案子。犯下两桩大案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孟大人此次有什么发现么?”

孟玚却看向孙荞身后的袁拂。

孙荞为二人介绍:“这是池州知州,孟玚孟大人。”

袁拂微笑点头。

“这是袁泊的弟弟,袁拂。”孙荞说,“你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吧。”

袁拂继续点头,孟玚却皱起了眉头。

“我见过你。”孟玚对袁拂说,“我也记得你。”

袁拂轻轻叹了一声:“哎呀,孟大人。当年的事,真是对不起。”他笑得有几分无奈,嘴上说得惭愧,眼睛里没有一丝愧疚之意。

“当年若我没有被撞下山崖,腿脚受伤,孙荞就不会送我赴考。孙荞若不送我赴考,虎骨村这案子跟孙荞也断然扯不上半点关系。”孟玚说,“当日在山路上驱马把我撞下山的,正是你,袁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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